言夫人同堇妾姬之間的恩怨暫且告一段落,宮裏又恢複了些許的平靜。
隻是平靜之中又有些不同尋常,宮裏又來了位尊貴卻異常低調的客人。
此人是丹國的太子——丹瀛。這位年輕有為的太子頗受丹國百姓的推崇,可算是順應民心所向。
王宮的景上花園裏,兩個風華正茂,各有千秋的男子在園中飲茶。
一個黑袍加身,金冠束發,修長的玉指間端著一杯清茶。他的眉毛很是濃厚,眉宇間透著冷冽,那不苟言笑的表情更是為他增添了淡淡的冷意。那冷意陪著他精細的五官,卻也是極為相稱。
“姬王以為這天下是誰的天下?”人冷,連著聲音也是冷的。
另一個青袍加身,墨帶束發,薄唇含笑,表情溫良。那雙幽深的眸子卻是出奇的銳利,泛著並不柔和的光芒。他的目光流連於百花中,似在細細觀賞。然,那雙眸子卻是斂著無限的風華。
“丹太子何出此言?本王竟是沒聽明白。”對於這個問題,姬無傾不以為意。
“姬王怕是也是有所耳聞的,舞國秘密的培養了一批死士,這批死士據說是刀槍不入,普通人與之根本無法抗衡。倒是不知道這舞國的君上意欲何為?”丹瀛若有所思。
“丹太子說得不錯,舞君培養的死士被稱作‘不死軍隊’。隻是聽說至今還缺一味引子,那不死軍隊缺其不可。”姬無傾說得漫不經心,這些死士他還沒放在心上,任何人都會有缺點,何況是死物。
但是,也是不可小覷。
“雖然如此,舞君近年卻好似在修煉一種邪術,引魂術。據說能夠攝人魂魄,取其性命,若是練成堪稱天下無敵。”舞國皇族世代修煉此功,卻是絲毫也不見有苗頭。
“哦?”姬無傾不以為意,“若真能天下無敵,那本王也隻能拱手讓位了。”這種話他也是信口捏來。
“姬王真是心直口快。”丹瀛挑了挑眉,對姬無傾的油鹽不進並不惱怒。
“所謂成王敗寇,大抵便是這個意思。”他勾起了一絲清淡的笑意,臉上是一派的柔和。“不過,丹太子如此擔心,莫不是已經想到了什麽破解那些不死軍隊的法子?”
聞言,丹瀛的神色不變,倒是麵不改色的看著姬無傾。
“姬王何出此言,本宮不過是想聽聽王上你有什麽高見罷了。”丹瀛道。
“可惜讓太子失望了,孤王並無什麽高見呢。”
兩方對話就此結束,有些話不投機的意味兒。本不是同道中人,自然也不會達成共識。
待丹瀛告辭之後,姬無傾才一改方才的無所謂神色,反倒是撐著頭有些探尋的意味。“廟簡,你覺著丹太子是個什麽樣的人?”
“野心勃勃,自有城府,不適合做盟友。”廟簡簡短的答道。
“你說得不錯,從背後捅孤王一刀那可就不妙了。”而且,丹國的天下是不是丹瀛的也是說不準的,畢竟他還隻是個太子,不是皇帝。
浩瀚天空,雲層無蹤,晴空萬裏,暖陽無遮。
安雪宮的花花期將過,花似凋零,這是最後的盛放。
她從房中走出,沒有小溪兒陪伴在身側,到底是少了些什麽。站在院子之中,她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麽了,隻想靜靜的站一會兒好了。
院子裏很安靜,陽光很暖和。天空中驚慌失措越過的鳥鳴打破了這安靜的氛圍,血雪一驚,倒不是被鳥所嚇。而是那宮殿外越牆而過的樹上似有人……
她的感覺不會有錯,隻是會是什麽人,竟然這般自如的進入王宮之中?
她暗暗的想著,到底是沒有聲張,而是慢慢摸索著坐到了一旁的石桌前。桌子上放著她精心泡製的花茶,茶香清淡怡人,她若無其事的品起了茶水來。
隻是那樹上的人打量她的眸光未免有些太過露骨了,便是她想要裝作不知道也是辦不到。
“是什麽人在那邊?”她端著茶轉頭麵向著樹的方向,語調中帶著些許的探究。
這人到底是誰,從他的眸光中她感覺到了一絲異樣的感覺,他們似乎是似曾相識?
然而,卻是久久的沒有得到回應。
她突然覺得,自己不該出聲兒的,繼續裝作沒有發現他便好了。而且,那人應該是沒有什麽惡意的,否則也不會隻是站在那兒打量她了。
在她以為那人會繼續默不作聲的時候,那人卻是突然發出了聲音來。
“血後娘娘果然好耳力。”那人聲音極輕,很好聽,卻是蒙上了一層薄薄的冰霜一樣。
奇異的是,他的聲音讓她的心中一動,似乎有什麽東西要破殼而出一樣。這聲音似乎是有些熟悉,可是並不是來自於她的熟悉,而是前身元雪的熟悉感。
可是她現在是血雪,並不是元雪。
元雪早已生無可戀的去了,便是她殘留下來的記憶也慢慢的變淡了,剩下的隻是些許的熟悉感。
“便是叫你雪後也未嚐不可。”見她似乎是在沉思,那人繼續道。
血雪心底訝然,麵上保持著鎮定。“閣下此話何解?”
這‘雪後’的身份該是個秘密的,姬國裏倒沒有旁的人知曉才對。看來這人是真的認識‘她’的,或許還是關係不同尋常的認識……
那他會是誰呢?
若是姬國裏沒有人知道,那便該是姬國外的人。難道是餘國人?
不會的,餘國的事情她都知道,所以……
近日姬國之中倒是來了一位異國來客,如此推理下來,此人這般身手、這般氣勢,難不成他便是丹國的太子——丹瀛?
“一國為後,他國又為後,血後娘娘卻是這天下第一人。”丹瀛瞧著樹下的少女安靜的坐在那兒,手裏還端著熱氣騰騰的茶水,他立於樹梢,表情倨傲,帶著目空一切,仿佛視她為無物。
“血後便是血後,不知這與閣下有何幹係?”
微風吹起了血雪的長發,她平靜地坐在院子裏,聲音中並無過多的起伏。
“對我來說自然是毫無幹係,可是我想天下人該是感興趣的。”
“丹太子若要如此,本宮也無計可施。”血雪暗自揣測這丹瀛如何會是元雪從前的舊識,就算是舊識看來兩人的關係也很微妙。
隻是,如此針對她,這是為何?
丹瀛微微一愣,看著依舊麵不改色的血雪。“看來血後娘娘當真是不在乎被人知曉了真麵目嗎?”
“那又如何?可是這對丹太子又有什麽好處呢?還是說,丹太子是故意為之,故意針對本宮嗎?”她好不慌張的問道,倒是對這件事有些好奇了。
“哼,本宮可沒有這個閑情逸致。”丹瀛冷哼了一聲,並沒有說清其中的緣由。
反倒是他的神色看起來很是不好看,冷冷的像是冰渣子有些刺人。
“好吧,太子不願意說,本宮也不追問。隻是本宮有一疑問,丹太子怕是早就到了姬國吧,而非今日才到。”血雪自然不會讓別人一直掌控著主導權,她說得不動聲色,卻是篤定的。
“血後娘娘這是何意?”丹瀛蹙了眉,眸光中流露出了些許的疑惑來。
“怎麽?前日霧山的那位不是丹太子?”那個讓姬無傾故意放走,速度很快,卻不是刺客的人。
隻是,貴為丹國的太子,他又為何會去霧山呢?
“血後娘娘這是何意,本宮倒是不知道了。”丹瀛的神色不變,那雙冰冷的眸子中卻是透露了些許一樣的情緒。
“太子無需承認什麽,大家各自心中有數便是了,不是嗎?”她自己知道便是了,便是他否認也是沒什麽幹係的。
“血後娘娘果真是聰慧,本宮領教了。”丹瀛不怒反笑,笑容也是冷冷的,讓人不寒而栗。他看著那個不動聲色威脅他的少女,眸中的光芒意味不明。
便是被血雪給拆穿了,他也沒有什麽損失,他不過是想去……
看看罷了。
遠遠的,傳來了腳步聲。桃心已經走進了院子裏,她後邊還跟著好幾個小宮女,手裏端著可口的點心。
“娘娘,奴婢特意去拿了些點心,您喝茶的時候吃些點心也是不錯的。”隻是四道小點心,青色的糯米團子,花樣繁複的桃花酥,細滑的紅豆糕以及清香的荷葉包。
“嗯,你有心了。”血雪點了點頭,拿起一塊桃花酥便咬了一口,香甜的味道在嘴裏融化了,是她最喜歡的點心。
遠處樹上的丹瀛看著她的動作卻是神色微變,似乎是有些不可思議……
是了,在血雪的記憶中,前身元雪最不喜歡吃的便是桃花酥……甚至於到了厭惡桃花酥的程度,對桃花酥的味道很是不喜。
可是她同元雪不一樣,她恰恰相反,最喜歡桃花樹。
血雪偏了偏頭,察覺丹瀛還沒有離開,如果他當真同元雪頗為熟識,一定會非常的吃驚吧,心裏一定會產生疑惑。
高處的樹枝上,丹瀛收起了臉上的表情。他隱藏於繁茂的樹木之中。轉過了身,坦然自若地俯視著金碧輝煌的王宮,嘴角勾勒出了笑意,淺淺的,讓人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