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及先皇的死因,群臣之間便如炸了鍋一般地討論。而且,此刻公主忽然說皇帝的生母另有其人,涉及皇室辛密,也提起了眾人的興趣。
“若當真如長公主所說,請皇上務必徹查。”有些老臣已經站出來要求。
“不必徹查!本宮已經掌控了所有的證據!”宇文婧回頭看了一眼殿外,一直守在殿外的公主府侍衛護送幾名老嬤嬤進來。
那幾名老嬤嬤皆已經頭發花白,行走顫顫巍巍。宇文婧看了她們幾人一眼,道,“這幾位嬤嬤都是深受周氏迫害的,今時終於等到了機會,隻要皇兄準許她們陳情,自然能辨出真假。”
皇帝無力地靠在禦座之中,他縱然痛恨周氏隱瞞自己三十年,但此刻真的是累了,已無力去計較。也罷,長痛不如短痛,此刻解開傷疤便是!
得到皇帝默許,幾位老嬤嬤開始輪流講述自己所知道的實情。
“奴婢是當年在乾清宮伺候先帝爺洗漱的,偶然看到鈺夫人偷翻禦書房的折子。之後,鈺夫人單獨宣見奴婢,斥責奴婢未能好生伺候先帝爺,將奴婢貶斥到浣衣局,永世不得外出一步。”
“奴婢是當年先帝許昭媛身邊伺候的丫頭,清楚地記得三十年前鈺昭儀生產當日,尋借口將翊坤宮中的眾多妃嬪全部趕出來。這其中必有隱情!”
宇文婧瞄了一眼雲嬤嬤,對皇帝和大殿上的群臣道,“錦妃嫂嫂已經掌控了周氏陷害父皇寧嬪娘娘的證據。當年時值秋圍,明明是周氏在父皇的飯菜中下了媚藥,卻硬生生栽贓給寧嬪娘娘,令父皇遷怒於寧嬪,最終將其幽閉在頤和軒。而周氏竟還不罷休,明知寧嬪娘娘已懷有身孕,卻刻意隱瞞父皇,最終…”她看了一眼皇帝,終是難說下去。
宇文婧聯合錦妃,將周氏進入大夏皇庭之後作惡的事情一一揭露,聽來隻覺內心受到了極大的震撼。就是這樣一個無德無行的女子,竟然被先皇立為皇後,實在是大夏之恥。
宇文婧每說一句,就像是在皇帝心頭劃上一刀。等她講完,皇帝隻覺自己心頭滴血不止,他竟然奉弑母仇人為母親,讓生母無名無分地在皇陵裏躺了三十年!
“朕既然要肅清禍患,便當幹脆直接。周氏無德,欺瞞先皇,殘害後宮妃嬪,行事使大夏皇族顏麵蒙羞。罪無可赦,著立刻褫奪封號,廢為庶人,幽禁於宗人府,百年不得入定陵。”皇帝每說一句話都用了極大的氣力,他頓時覺得過往的三十年都活在欺騙之中。
宇文婧卻不罷休,她是思皇後的獨女,往日父皇母後舉案齊眉,不知道有多麽疼愛她。自周氏入宮之中,帝後不和,感情裂痕不斷,往日的和樂情形在也不曾出現。最後母親被廢幽憤而死,更是因周氏步步緊逼,讓她豈能不恨?
宇文婧冷哼一聲,陰冷地勾著唇角,“諸位大人可能還有所不知,這位周太後來曆可不小。當年父皇將她冊入後宮,便是不明不白的。名義上她是周府的養女,可眾位大人是否想過她的真實身份?!”
皇帝知她要提起周氏此前在南楚的身份,這不僅僅關乎皇室尊嚴,甚至會影響天下人心。若朝野上下皆清楚地知道母儀天下三十年的太後曾是南楚風月場上的歌姬,於大夏名望盡損無益,屆時皇帝要攻打南楚,也會抬不起頭來,甚至會成為南楚攻擊大夏的把柄。
“婧兒!不必再說下去!周氏實乃罪臣之後,到父皇身邊自是不懷好意。今日已廢去其所有名位,已是懲戒,周氏此生休想踏出宗人府一步!”
宇文婧滿臉漲紅,對皇帝的刻意阻攔實在無可奈何,無論怎樣也無法置周氏於死地。
皇帝也算讓委屈多年的妹妹好生發泄了一通,他精神早是不濟。宇文婧還欲再狡白,站在旁邊的周景元輕咳了一聲,“公主…適可而止…”
宇文婧張了張嘴,終是沒能再說出一句話。
皇帝慵懶地倚在禦座之中,手無力地垂在一側,“朕乏了,退朝吧!”
大殿之內傳來山呼海嘯的跪安聲,密密麻麻的人最終散去,喧鬧的大殿歸於平靜,可宇文徹卻感受到了一種異樣的清冷。他緊緊抓著扶手上鑲嵌的龍首,竭力站起身,回到京城多時,也該去看望一下她…
蘇琬清隱身在太和殿下的地宮之中,雖然不能親臨現場,也能感受到強烈的劍拔弩張意味,聽到皇帝提前在太和殿設下埋伏、生擒逆賊慕容璟,她驚喜歡欣不已。可當宇文婧出現在大殿之上,一層一層解開皇帝的傷疤,她又忍不住地為他心痛。她想,她對皇帝的愛早已刻骨銘心,他對自己的影響竟如此之深,她和他早已融為一體。
正想著,眼前忽然閃過一個黑影。她和素珠同時朝遠處望去,隻見皇帝身著鎧甲站在不遠處。
地宮中光線不足,愈發顯得有些黑暗。但蘇琬清將那人的輪廓看的那般清晰,他就像一位從天而降的戰神,慢慢朝她走來…
皇帝將傻女人眼中的癡意看的一清二楚,他對著朝自己行禮的素珠道,“你先退下吧!”
素珠無聲退下,這一方天地便是這對闊別已久的鴛鴦的了。
蘇琬清尚在出神,皇帝已走近將她打橫抱了起來。佳人嬌聲一呼,就像調皮的貓咪在他心頭故意撓癢癢一般,多日來的疲累盡數消解,他如狼似虎地將她壓在了榻上。
“你還好嗎…”
蘇琬清淚目,“皇上還好嗎…”
皇帝苦澀地笑了,蘇琬清明顯地看到他眼中的滄桑,甚至,他的皮膚在北境風吹日曬,也變得黯淡無華。
皇帝將視線漸漸轉移到她的小腹處,情不自禁地摸了上去,“安陽,我是不是又快當爹了?嗬…若是個女孩兒,一定和你小時候一般可愛嬌俏。”
蘇琬清神使鬼差地應了一句,“若是個男孩兒,一定和你一樣威武英俊。”
皇帝愣了片刻,“你…你這是…”
“我要留在大夏!留在燕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