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相思化淚雨,兩別悲情自心知。剛到驛站門口,宇文徹便迫不及待地跳下了馬,緊緊擁那淚人入懷。
“琬琬不哭,朕回來了,再無人可欺淩於你。”宇文徹緊緊抱她入懷,觸及那柔弱的身軀,竟發現隻剩皮包骨頭。
“三郎…三郎…”蘇琬清的下巴墊在他寬闊的肩膀上,氣息不穩而抽動不止。
宇文徹緩緩放開了她,兩人便對目凝視著彼此。他抬手輕輕拭去蒼白麵頰上的淚珠,牽著她朝驛站大廳走去,“你受的委屈朕都知道,朕隻恨自己當時未能陪在你身邊。”
“皇上快別這樣說,北疆戰事未定,您卻先回來了,嬪妾真是於心難安。”
“有何於心難安的?朕也是個男人,自己的妻子受了苦難,怎麽能還淡然處之?”他說的極自然,如行雲流水一般。
“嬪妾怎麽能跟您稱夫妻呢,逾越規矩了。”蘇琬清垂首默然道。她實在看不透宇文徹,他那樣鐵血的人真的會對女人付出感情嗎?
她胡思亂想之際,宇文徹已然打橫抱起她朝臥房走去。驛站雖然有些簡陋,但一方寓所已足夠兩人傾訴多日分離之苦。宇文徹尤不忍去看她的小腹,他還記得出征前的誓言,要陪她臨產,可惜這個孩子就這樣離去了。
好不容易把蘇琬清哄睡著了,他才騰出空來去料理其他事情。
“當日宮中究竟發生了什麽,一五一十地對朕講清楚。”皇帝端坐在上首,冷冷凝視著麵前的陳逸。
陳逸單膝跪地自責地道,“卑職奉皇上之令,暗中保護承乾宮。原本一切相安無事,那時也已經是深夜,卑職親眼看著承乾宮滅了燈,宮人們都下了值,便以為嘉小主睡下了。可沒想到僅僅半個時辰後,便傳來了貴妃捉奸的訊息。”
宇文徹眉毛皺起,“深夜?戌時?”
陳逸斟酌片刻,答道,“比戌時還要晚一些,卑職聽聞消息立刻趕了過去,但那時嘉小主已經被押入暴室了。貴妃娘娘麵前,卑職不敢造次,便打算將消息飛鴿傳遞給您,但受到了貴妃娘娘的阻攔。貴妃娘娘隻道,不得影響皇上在前線統軍作戰。”
皇帝握拳狠狠砸在桌案上,慍怒哼道,“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過打著這個幌子欺瞞朕罷了,若朕真不知消息,歸京後琬琬隻怕已死在她手上了!琬琬落紅,恐怕也有她的手筆!”
陳逸不敢斷言,隻道,“貴妃盤問過承乾宮的宮人,說是嘉小主常常深夜裏單獨出去。此次又是單獨見恪侯,那孩子或許…”
“放肆!”皇帝的眼神幾近可以殺人,他這般敏感說到底還是疑惑,盡管他堅信蘇琬清不會背叛自己,但還是無法想通她為什麽要在深夜獨見楚修澤。
“楚修澤呢?”
陳逸忙不迭地回道,“太後不準貴妃羈押恪侯,所以仍舊是被關在西苑,由羽林軍把守著。”
皇帝眼底漸漸浮現一層陰鷙的殺意,陳逸看在眼中,隻覺驚恐不已。
“傳朕旨意,令內務府和慎刑司放了承乾宮的人,恢複賢妃統六宮之權。另有,宣內閣總理大臣陳止慷到承德行宮覲見。”
陳逸領旨意退下了,宇文徹終於可以坐下來歇息片刻。為了見蘇琬清,他幾乎是剛安排好甘州的事情便馬不停蹄地往回趕,晝夜不歇,都不知累死了多少匹馬。隻盼他這一腔深情,她能體會的到。不過話說回來,她是怎麽和楚修澤有了密切關係的?
“皇上…”蘇琬清隻著象牙裏衣,扶門框而站,乍一看愈發是瘦弱不堪。
“你怎麽出來了?”宇文徹忙迎上去扶著她的胳膊。
“剛才不知怎的就醒了,然後便睡不著了。”她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溫順地將頭靠在了宇文徹的肩膀上。
心魔尚在,寢臥何安?宇文徹奔波多日也累了,便同她一起到榻上平臥而歇。她呆愣著望帳頂,目光空洞無措,著實令人心疼。
“過去的事不要再總是想了,待你身子複原,朕定會再給你一個孩子的。”宇文徹埋頭於她發間,一股清淡的香氣竄入鼻間。她的頭發柔順絲滑,如絲綢一般,愈發使他享受。
聞言,蘇琬清隻是在心中苦笑。經此大劫,她已經知道割舍身體的一部分有多痛苦了,又怎會允許自己再懷他的孩子?她對宇文徹動了心,已經夠對不起枉死的父皇母後和兄弟姐妹們了,若要再生下他的孩子,那便是天理難容。
“朕帶你去祭拜定陵是有含義的,琬兒。父皇終其一生,也沒能找到摯愛的那個人,因而在駕崩前特地交代朕,他日尋找到此生摯愛,必要帶到定陵拜見。朕已拋開過往雜念,此生摯愛,隻能是你!”
宇文徹覺得靜靜擁著她甚是美妙,若此生歲月都如這一刻一樣靜好,倘或無憾。
把話說開了,蘇琬清其實更痛苦。她以前一直認為自己是七十二妃嬪中的一員,皇帝的寵愛飄忽不定,她便隻是被當做一個物件來喜愛。可今日他這般傾訴,讓她不禁聯想起過往的種種。他一直都那麽深情,一直都將自己放在手心來疼愛。而她呢,一直在辜負,隻因那無可跨越的家仇國恨。
“這些事,過後再說吧!皇上難道不想知道,嬪妾為何深夜獨會恪侯嗎?”
宇文徹側過身緊緊握住她的手,“朕相信你,與楚修澤並無關聯,隻是偶然碰到罷了。”
為情所困的男人也不理智了,蘇琬清倒覺得他這會兒不像是睥睨天下的萬民主宰,而是一個癡情的愣頭小子。
“其實,嬪妾一直和恪侯走的比較近。”她坦然道,沒注意到宇文徹的臉色已經黑了,“恪侯文采翩翩,笛藝高超,便如神仙一般清雅。嬪妾是愛好書墨琴樂之人,極是仰慕他…”
“夠了!”宇文徹不耐地打斷了她,頓時醋意大發。什麽叫“極是仰慕”,她最仰慕的人不應該是他嗎?
“皇上聽嬪妾說完。嬪妾仰慕他的才華,便偷偷拜他為師了,習學詩詞六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