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聽蘇琬清病了,滔天的怒火已經澆滅了一半,一個勁兒地追問道,“宣太醫瞧了嗎?究竟是怎麽回事?著涼受風寒了,還是吃壞肚子胃口難受了?”
李容貴和旁邊的幾個徒弟對視一眼,這位爺什麽時候關心後宮妃嬪到如此地步了?
小得子忙不迭地回道,“昨兒晚上給嘉小主送月餅正趕上太醫看診,聽說是不要緊的,就是小主不肯用飯,結果餓壞了胃,身子乏地脫了力氣…”
李容貴大驚失色下,用胳膊肘懟了他一下,這小子可真行,回話都不帶看皇帝臉色的!
小得子回過味來的時候,皇帝的臉色已經變得鐵青,二話不說大步向殿外走去,禦前宮人忙跟了上去。liudianxing.com
急火竄上心頭,宇文徹氣勢洶洶地朝撫辰殿而去。好一個嘉芳儀啊!真是棋逢對手,你有脾氣,她比你還有脾氣!原本想著冷落她幾天,她就能乖乖到乾清宮認個錯,他不是逮住錯不放的人,隻要她借著送點心、噓寒問暖的聲口,他就會順坡下。可她愣是倔到了家,如今竟把自己餓的虛脫了身子,也不願意向他低頭。
撫辰殿原本位在六宮之外,當初皇帝賜給她便是考慮到清淨雅致這一層,亦沒有位分更高的主子壓著。但這回到撫辰殿,也太“清淨”了,宮門外的長巷上落葉紛飛,蕭條冷清。而進了宮門呢,連個灑掃和守門的奴才都沒有!
“皇上駕到!皇上駕到!”司禮的小太監嗷嗷喊著,一看宮門處沒有迎駕的就慌了神,太監可以一路小跑著通知撫辰殿接駕的!
皇帝懨懨擺手,方見榮寧出來迎駕,二話不說揪住領子道,“琬兒怎麽了?”
榮寧嚇得哆哆嗦嗦的,皇上的眼珠子都瞪成了什麽,一副要吃人的模樣!他極力克製著,勉強把話說的順溜了,“小主剛進了藥,這會子歇著呢,皇上這是…”
皇帝驀地鬆開他,熟路地進了殿,跨過拱形的什錦隔斷,徑直繞到蘇琬清榻前,侍候的宮女不過畫琴一人,見皇帝來到連忙退到了一邊。
“琬琬?”皇帝輕聲喊了一句,榻上的人嗯了一聲,微微將埋在錦被中的臉露出來些,隻見是可怕的蒼白,往日粉嫩的臉龐白成了紙,雙唇幹澀皴裂。
皇帝湊上前,將她抱進了懷中,她的小腦袋無力地貼著胸前的正龍團紋,眼皮似千斤重根本無法睜開。
見她這副模樣,皇帝大怒起來,斥聲道,“太醫怎麽診病的?越發的不長進了!還有伺候的人呢?怎麽就你自己?”
畫琴跪下唯唯回道,“皇上息怒,昨夜裏太醫已經來瞧過了的,也開了方子,隻是小主性子拗,心裏存著事情,不肯用膳,這才愈發嚴重起來…至於伺候的人,小主打發出去不少,這會兒快到午膳,瑜英去禦膳房催膳食了…”
皇帝聽的不由心驚,如果不是後宮的主子提前想用膳食,一般都是由禦膳房的人來送的。如今竟要堂堂五品的宮妃去催膳,這群奴才愈發不成體統了!
他輕輕拍了拍蘇琬清的臉,“琬琬,醒一醒!”
蘇琬清不悅地哼了幾聲,雙手一邊摸著行服帶上的東珠,繼而盤上他的蜂腰,一邊艱難地抬了抬眼皮。在看清皇帝麵容的那一霎那,忽然愣住了,半張半闔的眼皮下是那樣複雜的眸光。
“皇上來了…嬪妾給皇上請安。”她掙紮著要跪坐起來,別過半張臉,心頭是說不盡的酸楚。
皇帝急忙拉下了她,捧著蒼白的臉頰問道,“何須多禮?你呀,怎麽才短短幾日,便成這副模樣呢?”
蘇琬清咳嗽起來,頓時臉色憋紅,氣息不穩上下浮動,她淡淡道,“是啊,在皇上看來,隻是短短幾日啊!”
皇帝一愣,冷落她的確不過五六日,可他卻覺得像過了幾月似的那樣長久。不論是在太和殿聽政,還是在別的妃嬪那裏歇息,他總無意識地想起她。天知道,他隻是那天一怒之下寵幸過容嬪一次,之後再也不願意碰別的女人。
“這幾日也夠折磨人的了,琬琬,朕心裏一直念著你,可在你這裏卻成了可以隨時推出去的,朕涼透了心。”
蘇琬清瞬間酸了鼻頭,竭力掩飾自己抽泣的聲音,“是嬪妾錯了。”
皇帝見她一副賭氣委屈的模樣,戚戚然歎了一聲,將她納入懷中,讓她的下巴墊在自己的肩膀上,溫聲細語道,“好了,朕沒有要責怪你的意思。那一日,朕也是脾氣衝上來了,想來是將你嚇著了。琬兒,朕現在無時無刻不想著你,咱們別再這樣鬧下去了,行嗎?”
連皇帝都低聲下氣地請求,就是有天大的委屈也要忍住,何況原本的失寵就是她自己一手策劃的。她佯裝落了幾滴眼淚,隻道,“都聽皇上的。”
皇帝知道她心裏不服,憋著的氣還沒有散盡,但念在她身體這樣虛弱,便沒有計較。強迫她多用了一些膳食之後,便宿在了撫辰殿,心甘情願地當伺候在榻邊的隨侍,一門心思地討好她。
蘇琬清早在昨夜已經麵見過恪侯,現在複寵的目的已經達到,再沒有必要使苦肉計跟自己過不去,但還是將戲演的真實一些,沒有放開用膳。
她伏在皇帝懷中,悄悄抬眸望著皇帝的容顏,劍眉直指雲鬢,一副淩然霸氣的樣子。仔細觀察五官,確實與恪侯有相似的地方,若不是確定了楚修澤是南楚血脈,還真誤以為他們是哥倆呢!
“想看就大大方方地看,偷偷摸摸地算什麽?”皇帝看著她一副想看不敢看的模樣,不禁啞笑出聲。
蘇琬清垂下眸子,“哪有看?直視天顏,可是要被定大不敬之罪的。”
她的語氣中帶了一股甜膩的酥軟,傳進皇帝心房,顫了一下,他驚喜地側了側身子,“這會兒不生氣了?好甜甜,定誰的罪也不能定你的罪,這就算和好了?”
她被那句不著調的“甜甜”給逗樂了,悶著聲哧哧地笑,聞著他身上清雅的果香,愈發舒適。
如果他不是大夏皇帝該多好,她不是被亡了國的公主又該多好。隻可惜了,他們天生就站在了對立的兩麵。這樣相依相偎的時候,還能持續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