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欄外麵下著暴雨,這在春天有點少見,室內的燈影倒影在窗欄上,被晶絮的窗簾分成一束一束的,整個室內昏暗不明,我坐在床上看著桌前的人,蘇止正一本正經的坐在那裏,手裏拿著一本較為古遠的書,我看不清封麵。
我知道,此時蘇止的心情不好,他還在生氣或者在等著我主動認錯。
這是第一次蘇止明確表達出他對我的不滿和失望,按照這萬年魔界與天界的關係,其實沒有達到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兩界聯姻在一起生活的也有許多,雖然進行的偷偷摸摸,但是天界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蘇止如此排斥那羅,想來他們之間產生矛盾不淺。
我看了看床下睡得像死狗一般的小奇,想著不能指望它去撫平蘇止心中的怒氣,我看著蘇止,忍了忍,終於忍不住道:“皇叔,你還生我的氣麽?”
蘇止依舊將視線放在書本上沒有搭理我,身上的白袍帶著一絲冷氣,他的如墨發絲在晚上是散開的,三千發絲遮住了他的麵貌,我看不出絲毫情緒。
即使沒有頭發遮擋,我也看不出他的情緒,隻知道他情緒不好,我拉開錦被起身,穿著白色的紗衣踱步到蘇止後麵,手臂圈上他的脖子,附身上去抱著他將臉貼在他的臉上。
我能清晰感受到蘇止的身體有一絲僵硬,而多日來想擁抱他的感覺也得到滿足。
他是皇叔,這個動作也是越矩了,可是我忍不住要抱著他,他是我喜歡的人,可是卻不能告訴他,心裏難受極了。
就像千軍萬馬在我心中奔騰,找不到出口,任由他們廝殺,在我的心髒裏,留下模糊不堪的一團的血跡,我無能為力。
我說:“你別生我的氣好嗎?”
聞言,蘇止歎了口氣放下手中的書,拉過我在他前麵,一隻手扶著我的肩膀,半晌道:“皇叔沒有生你的氣,皇叔是在生自己的氣。”
我不明白他為何這樣說,蘇止突然抱著我走了幾步將我放在床上,他順了順我的耳發道:“早點休息吧。”
說完他脫了外麵的白袍也順勢躺在我的身邊,燈滅了他側過身來環抱著我。
我在他懷中不敢大聲出氣,隻得小心翼翼的,許久我感覺蘇止呼吸均勻,想是應該睡著了,我拉過他的手放在我手心,感覺滑潤修長,在黑夜中,我看著他,我看不見他,可是他的模樣就像在我眼前一般,許久我輕輕歎道:“你真的是我皇叔嗎?”
如果不是那該有多好。
“你覺得呢?”
聽見突兀的聲音,我尷尬不已鬆開蘇止的手,哈哈一笑轉移話題說:“原來你還沒有睡啊?”
蘇止的眼睛有隱隱光芒,他拉回我鬆開他的手問:“你覺得皇叔怎麽樣?”
“自然覺得皇叔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我能感覺到蘇止的話隱含了笑意,我答。
“那你喜歡嗎?”
嗯?
喜歡?
是侄女對叔叔的喜歡?
他為何突然這樣問,還是說他發現我的心思了?
我心裏有絲忐忑,為了掩蓋過去,我抱著蘇止的一隻手臂笑著道:“我當然喜歡,皇叔是世間最厲害的神君,打架都不用我親自動手,走哪裏都是有底氣的。”
蘇止淡淡的看了我一眼,隨即低頭,我感覺自己現在的心情就像被雷神一個雷給轟的外焦裏嫩的,蘇止他居然親我了,我感覺自己的額頭一片冰涼,久久不能回神,這是什麽意思?
叔侄可以玩這樣的遊戲?
我恍然大悟,這應該是凡間叔侄的相處模式,這樣想著我便大膽起來了,也突然抬著頭學蘇止的樣子在他額頭上親了親,回應著他。
但是我看的話本不是這樣講故事的。
蘇止輕聲笑了笑道:“睡吧。”
說完攬緊了我,便不再言語。
後來我才知道,一直以來我都在為自己找著借口,自欺欺人罷了。
不知多久我才有勇氣告訴蘇止我對他的心思。
我看了看蘇止再看了看床頂,聽著窗外打在樹上,青石路上的大雨,想今夜注定是個無眠夜。
這年春季,蘇止似乎不著急離開,那天我無意提起姬矢,便想到寧薑的病,我問蘇止,蘇止嘴角微微上揚說這解鈴還須係鈴人。
所以在薑國一住就到夏季,荷花盛開,整個薑國皇宮清香怡然,後宮嬪妃也時不時的聚在一起賞賞花,聊聊八卦,陶冶情操,這氣氛倒不像是一個常年處在戰爭中的國家。
隻是我在想蘇止所說的解鈴還須係鈴人是何意?
難道?我打住心裏想法,上回司命回信並沒有直接告訴我寧薑和君燁的故事,而是亂七八糟說了許多,說隔壁的星君和花仙子在一起了,準備辦婚禮。還有他說天後誕下一龍子,而我父君取名天希。
天希,天庭未來的希望嗎?
司命雜七雜八的寫了整整五頁紙,終於在最後一頁的最後一句提到了君燁。
拿著暗黃色的信紙,我沉默,是在一年前便死了嗎?
君燁也許轉世了,或者是個小嬰兒,不管怎樣都或許記不得寧薑了吧?
我向蘇止打聽寧薑的故事,想來昆侖鏡在他身上,了解寧薑的過往,這樣一來也許就可以解開她的心結。
蘇止扔給小奇一塊雞肉,道:“這次去一個朋友那裏,將昆侖鏡留在他那裏了,畢竟這東西原本就是我從他那裏借來的,好借好還。”
我心裏突然沉重起來,在寧薑的身上有我熟悉的氣息,不濃但是卻足以讓我念著,想要幫助這個可憐的女子。
我問:“天下人都知道這次薑國和陳國的戰爭的源頭就是在寧薑那裏,薑國皇帝愛女心切,不忍心讓女兒受委屈,你不治好寧薑這兩國之戰就不會停下。”
蘇止拉過我,將我抱在懷裏,用臉摩擦著我頭頂的發絲,我臉微紅,他道:“有人不希望戰爭停下,現在我們時機不到,還得過一段時間,再說你不是希望寧薑好起來嗎?寧薑的病最終還是需要他來解,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按兵不動,每天賞賞花,釣釣魚。”
近來蘇止喜歡和我做一些親密的動作,即便知道不對,但我還是沒有拒絕,蘇止是活了千萬年的人,他懂得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那麽他現在這樣做應該是把我當後輩疼愛著吧,既然這樣我便可以接受的坦然一點。
每天,我獨自內心糾結又坦然歡喜。
蘇止口中的他一直沒有出現,而這皇宮裏的勾心鬥角我也沒有理會,果真如蘇止所說每日賞賞花,釣釣魚,要麽就是和小寧公子鬥下嘴,聽說他的婚期定在了盛夏,與寧薑同一日,最近他恐怕是接受了現實,不再提及退婚或讓我幫他,但是他經常從宮外給我帶吃食。
想來是記得我的好,覺得我盡心幫他,結果不如意,好歹有這份心意。
我受之有愧。
皇宮四位位高權重的人同時辦婚宴,約莫著那日便是薑國最普天同慶的日子,到底有多熱鬧我們便不得而知了。
隻是那晚我所見的卿言雖然迷茫,但不是一個肯委屈自己的人,約莫著會有什麽變故。
隻願一切都隻是我的想法罷了。
蘇止說凡間的事,我們不太好參合,凡人有自己的算計,我們不能刻意改變故事的發展,一切隨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