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風吹清風

梁木清

第二十章——情不知所起

書名:輕風吹清風 作者:梁木清 字數:7382

打開屋門的刹那,帶動的空氣中還是能隱約聞到淡淡的酒味兒。

顏露睡到中午起床,之後去公司上了一下午的班。比亦舒早一個小時到住處。

亦舒顧不得放下肩上的包,往裏走去。

“你在做什麽?”

小廚房的桌子上,擺著各色食材。滿滿當當地擠到了桌子的邊緣。

亦舒湊近一看,除了一些蔬菜,裝在盤子裏的肉類食品,都是附近菜場買來的現成熟食。稍作加工,有放上了一些蔥花,香菜作為點綴。

顏露正炒著菜,回頭看了一眼,便快速地別回去,“我在做菜啊,這些日子天天打擾你,我也怪不好意思的。沒什麽好報答你的,就讓你嚐嚐我的手藝。”

亦舒錯愕,從小到大幾乎沒下過廚,甚至沒進過廚房的顏露此刻正在烹調她自以為是的美食,“你先把火關了,我有事跟你說。”

顏露繼續炒著鍋裏的菜,“馬上好了,等下邊吃邊說,你先去洗洗手,然後幫我把菜都端出去。”

一共六個菜,青菜香菇,油淋茄子,酸辣藕片,小蔥拌豆腐,外加炸雞塊和可樂雞翅。後麵兩樣是熟食店買來擺盤湊數的。至於前麵的四碗菜,差強人意。

“現在可以說了吧?”亦舒準備去夾菜的筷子放在碗上,“你昨晚是怎麽回事。”

“和朋友去聚餐了。”顏露顧自吃著。

“什麽朋友?”亦舒接著問道。

顏露歎了口氣,顧不上嚼完嘴裏的食物,“我知道你要問什麽,不用采取一問一答的方式了,又不是采訪。我直說了吧,我談戀愛了,跟陸旭杲,就在昨天確認的關係。”

麵對如此坦率的顏露,亦舒猝不及防。她知道她從來是一個敢愛敢恨的人,不會掩飾,不會壓抑自己的性子。可是她那麽要強的一個人,怎麽會喜歡陸旭杲那樣一個稚氣未脫的男人?準確說是男孩。

“是她跟你表白了嗎?”亦舒回過神來。

“算是吧。”顏露夾起一塊茄子,“是我逼他表白的。”

表白還能逼迫?亦舒聽得越來越糊塗,張大眼睛直直地盯著她。要說顏露平時的敢作敢為,主要也是跟人鬥嘴吵架。對於感情方麵的事,始終保持著女生應有的矜持和含蓄。高二那年,她喜歡上了隔壁班的一個長得很像某個明星的男生。每節下課,故意從他窗前走過,隻為看上一眼。直到有一天,她突然停止了這項任務。後來亦舒問她原因,她隻平靜地說了句——不是自己的東西,終究不會屬於自己。

亦舒接不下她的話頭,隻能閉口不言,聽她講下去。

她一臉興致盎然的神情,“你不知道他整個人有多憨,明明喜歡我,卻不敢跟我直說。明明想對我好,還要拐著彎的來關心我。”顏露傻傻地笑起來,“你知道我為什麽會喜歡上他的嗎?”

亦舒搖搖頭。

“我也不知道。”顏露好像喝醉的樣子,可是她明明沒有喝酒。難道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其實顏露知道個中緣由。

——是他把她的壞脾氣當作是一種享受。

——是他把她的疾言厲色當成是溫情軟語

——是他把她的負麵情緒當作自己的精神養料,吸收進去,又為她撐起遮風的大傘。

還有那天和郭雅眉爭鋒相對,劍拔弩張時,他衝出來為她辯解。當時顏露還怪他多管閑事,害得在此次罵戰中落了下風,讓對方占了便宜。

“他到底比你小。”亦舒沉穩而冷靜地直述。

“比我小怎麽了,他就隻比我小了一歲而已。我又不是大他十幾二十歲,老的可以當他媽的年紀。再說愛情跟年齡大小無關,愛情隻分愛和不愛。既然愛了,為什麽不能在一起。”

顏露說得激動起來,大好的胃口一下子減去一半。

亦舒低低地看著桌上的菜,彎曲的熱氣卷動著往天花板飄去。

窗外的風呼聲變大了,隨後是雨點砸在玻璃上的聲音。

室內的空氣愈加沉悶了。

“我可能……”顏露低頭看著擺在桌上的手,“明天以後就不住在這裏了。”

亦舒清醒過來,“就因為我剛才的幾句話,你就生氣了。”

“不是的。”顏露抬起頭來,“我要搬去和他同住。再說亦輝也快放暑假了,我住在你這裏,他回來就沒地方住了。”

亦舒一怔,“你要和他同居。”

“不是同居。”顏露解釋道。

雖說“居”和“住”意思相同。可“同居”和“同住”的意思卻被冠以不同的涵義。同居往往和曖昧,含糊,不光明牽扯在一起。甚至被指責是不合法的。

“他在這裏有一套屬於他自己的兩居室,我跟他分房睡的,不是睡在同一個房間,更不是睡在同一張床上。我本人並不讚成婚前性行為。”顏露慷慨陳詞。

“哦。”亦舒凝視著她,眼底彌漫起一層若有若無的淺灰色霧氣。對她的認知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進行一次刷新。

顏露是愛的灑脫,愛的無所畏懼。這一點,亦舒隻能默默地羨慕,也隻能停留在羨慕階段。

晚飯後,亦舒意興闌珊地看著視頻,也不確定是在幾時睡著的。醒來後,望見窗外還是黑壓壓的一片。

氣溫似乎降低了不少。

春天的最後一場冷空氣悄然而至。

亦舒向上抓了抓棉被,雙腳感到冷颼颼的有些不舒服。隨後打了兩下噴嚏。

顏露一早消失了蹤影,桌上隻留下一張告別的紙條

——我走了。

言簡意賅的三個字。

其實早料到她會走,隻是沒想到會這麽快。亦舒張望了房間四周,好像少了些什麽東西,又好像什麽都沒少。顏露起初來此是暫住,故所帶的私人物品並不多。

亦舒拿起床頭的鬧鍾看了看時間。

六點。

還能再睡一個小時。

睡得正沉,外麵傳來敲門聲。隔著兩扇房門,兩堵牆壁,依舊振聾發聵。

手機不停地震動轉圈,差點從床頭櫃上掉下去。

“你怎麽睡到現在!”徐世曦看到穿著睡衣出現在眼前的亦舒,舒了一口氣,“我還以為你出事了呢,電話也打不通。”

亦舒摸著沉甸甸的額頭,“你怎麽知道我住這一棟樓?”

“我一棟一棟,一間一間地找過來的。”徐世曦沒好氣地說。

亦舒從未邀請徐世曦上樓去參觀,每次見麵和再見的地點都是在小區門口。連保安大叔都快都快被這位深情的男主給感動了。

她以為他跟她揮別後揚長而去,轉過身卻看不見他駐留的腳步,在她隱進樓梯口處,亮起那盞燈燭,才是他安心的滿足。

“你發燒了!”徐世曦看著虛弱的亦舒,拉住她用手背試了試額間的溫度,“我送你去醫院。”

“我沒事,我還要去上班。”亦舒輕輕拂開世曦的手,朝臥室走去。

“你都這樣了,還上什麽班?”世曦眉頭緊蹙,“請假!”

“我不能請假。”亦舒趕緊拒絕。

我不能請假。實體店的生意好不容易進入軌道,現在正是好好表現的時候。若是此時因為個人的小毛小病,置公司的利益於不顧,那麽,這個被自己捅破的缺口,定然會有人來填補上。而那個從事填補工作的人,正是郭雅眉。

亦舒從來不是一個以德報怨的人,最多的善良是內心存在的一絲仁慈。

醫院實在不是一個令人心情愉快的場所。

寡淡的白色調,刺鼻的藥水味,病怏怏的病人。

急診室裏擠滿了人,臉上被藍色的、黑色的口罩包覆著。仍發出陣陣咳嗽。

一根根密密麻麻的輸液管,掛在吊鉤上。瓶子裏透明的液體緩慢地流出,進入人體內。好像是吊續生命的最後一瓶藥液,輸完了,人就去了。

徐世曦望著斜倚在椅子上的亦舒。因為生病變得慘白的臉色,虛弱的模樣倒生出幾分楚楚動人來。

好想親她。

無奈周圍人實在太多。偏巧亦舒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

“醫生說你是急性上呼吸道感染。”徐世曦手裏拿著從領藥處取來的幾盒藥片,坐下來說:“要好好休息,多喝水。這幾天就請假不要去上班了。”

“那怎麽行!”亦舒急忙側過身,“店裏就我一個人,我休息了,誰看著呀。”

“難道你們公司就你一個員工嗎?”世曦板著沉沉的臉。

“不是。”亦舒泄了氣力,“有些工作你不做,不是別人來代替你做,而是取代你來做。”

徐世曦怔怔地望著她。明明就坐在她身旁,視線卻離得越來越遠。

我該怎麽才能緊緊地抓住你?

“你沒必要這麽辛苦。”徐世曦目不轉睛地說:“我可以照顧你。”

“我知道。”亦舒臉上浮出微淡的喜悅,“但不妨礙我忠於自己的工作。”

兩個人不再說下去了。

其實他是想說,我不單是可以照顧你,甚至可以養你一輩子,讓你不用為生計奔波勞累。但他知道,這種話對於亦舒來說,或多或少隱含著歧視與不尊重。

而亦舒,她隻想通過自己的努力,打造一個最完美的形象站到他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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