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遠抹了一把眼淚,他不想在這惡鬼麵前丟臉,不值得。
“你到底是誰!”
本善輕嘲一聲,一副憐憫同情時遠的表情,接著皺了一下眉頭像是在思考要如何回答時遠的這個問題。
“我那師弟既然死了,我也不用再隱瞞你了,畢竟你一會兒也要去陪他了。”本善唉歎了一聲,接著沉了語氣,“我是李秉恩。”
時遠聞言稍愣,他這師兄果然是假的。
“你認識那女鬼嗎?”
李秉恩立刻變了臉色,似是氣憤又顯心痛的漲紅了臉,然後他緩了緩呼吸,像是平靜了下來。
“她是我心愛之人。”李秉恩好像想到了什麽美好的回憶,他的眼神放空不知定在何處,“那時我李秉恩混頭小子一個,整日無所事事靠在街上坑蒙拐騙來保證我的吃飯問題。這樣的生活我過了有八年,直到我十八歲的時候。”
“那天我照舊在街上胡亂轉悠尋找契機,可是一時半會兒沒有什麽進展,後來實在餓的難受我就直接坐在了地上乞討。”他輕嗬一聲,眼裏有種不一樣的神色。
在時遠看來,那好像是一種自嘲,更甚者說是自暴自棄。
“我混了那麽多年早已看盡世人臉色,起初他們可憐我嘲笑我罵我甚至打我,我都會反抗,結果,嗬……”他停頓了一下,“隻會得到更多的冷眼和打罵。那時我真是恨透了那些同情可憐的眼神,我李承恩不需要。”
“後來慢慢地,我竟然習慣了。他們打我罵我,我還狗一般的匍匐在他們腳下祈求他們賞我點東西。尊嚴什麽的我早已不在意,我隻要吃飽飯就好。渾渾噩噩地過了八年,我依舊一成不變。直到那天,直到那天,直到那天――”
時遠看見他突然精神激動了起來,臉上突然有了真正的笑容。不是那種虛偽的笑,不是那種自嘲的笑,也不是那種令人膽寒的詭異的笑,就是普普通通最平常的開心的笑。
“直到那天,我遇到了她。”李承恩眼裏閃著光,笑容放大,“我坐在地上等著路人給我扔些錢。一個,兩個,三個,再有一個銅板我就能吃頓飽飯了。我等著,我在等一個人扔下下一個銅板。我身上穿得破破爛爛,蓬頭垢麵,低著頭裝可憐,最終我等來了下一個人。”
“然而,我得到的不是一個銅板,而是一把。銅板砰砰砰的砸在破碗底的聲音讓我一驚,我下意識地抬頭想看看是誰。結果,一個像是仆從的人一臉惡心的看著我,他說那些錢是他家小姐賞給他的。”
“我當時自嘲的笑了一下,心裏就在想原來是有錢人又在炫耀他們的善心了。在我忍著等他離開的時候,他抬腳踏出步子之前又說了一句話。”
“拿著這些錢找個營生,別讓人瞧不起。”
“我的心裏湧起一陣激流,從來沒人和我說過這樣的話。我猛然抬頭看向他問他是誰說的這話,因為我肯定這話不是他說的。”
“他說,是他家小姐。我急忙打量四周就見一個美人笑著對我點了點頭。自那時起,我便喜歡她了,我不再胡亂遊蕩,我想像她期待的那樣活著。最終她也喜歡上了我。”李承恩一直高興的表情突然變得凶狠,“可是,她爹竟因我以前的劣跡不認可我。有天晚上我們決定私奔,離開這個地方。可是,最終我們體lì不濟被她家裏派人抓了回去。”
“回去之後,我被她家人關在了柴房裏,我就再沒見過她。等我從柴房出去的時候,她竟然被他爹逼迫已經嫁人了。嫁給了一個有點小錢的男人。”
時遠聽得心驚,直接脫口而出:“侯沛梁!”
“嗬……”李承恩臉色猙獰,“就是這個畜生。他娶了梓晴後竟然經常脾氣不好打罵她,那麽好的一個女子,我李承恩真是不敢想象她被打的時候有多害怕!我看不下去卻也沒什麽辦法,隻能偷偷約她出去安慰她,結果被他發現了。”
李承恩說到這時,竟然哭了出來,淚糊了眼。
“他喝醉酒打她罵她最後竟然狠心地勒死了她!勒死!這世間怎麽會有這般惡魔,這般該死的人!”
“那時我心已死,便拿刀揮向了自己的脖子,隨我心愛之人而去。”
他淚水滿臉卻突然大笑出聲:“現在想來真是可笑,該死的是那個男人!我當時為什麽不殺了他再去死!”
李承恩久久沒再說話,時遠心裏也是難以平靜。
“那你為何要害程慕?你生前失去了心愛之人是那般心痛,如今我又比你好了多少。”
時遠紅著眼眶看向李承恩的臉:“這樣的你,和侯沛梁又有什麽區別。”
“啊!”李承恩氣血上湧,猛地近了時遠的身掐住了他的脖子,“不要拿我和那個畜生比!程慕?都是他咎由自取!他竟然幫那個畜生傷害梓晴!”
呼吸一點點消失,腦子裏一片空白,時遠睜不開眼了,就這樣吧。
可是,呼吸猛然間又恢fù了,空氣一點點進入喉嚨,時遠不斷地咳著忽然被人攬在了懷裏。
他身體一震就聽見了李承恩驚訝的聲音:“你竟然沒死!!!”
“我程慕沒那麽容易死。”
時遠停了咳嗽難以置信地僵硬地慢慢抬頭,就看見了自己心心念念之人。
“程慕,你為什麽騙我!”時遠直接就打了一拳出去,程慕的臉偏向一邊又緩緩轉了回來。
“再打吧,我受著。”
時遠拳頭抬了再抬,都沒有能揮出第二拳。
程慕看著他心裏有些愧疚,自己剛才在蠟燭熄滅前的最後一刻回來了,沒等他起身就聽到了李承恩的聲音,所以他沒有起來,準備看看李承恩以為他死了之後會不會說出什麽。結果時遠一問他還真的開口了。那一刻,他真是覺得時遠好聰明,他果然沒愛錯人。
可是看著懷裏人此時紅著的眼他突然有些後悔了。
“李承恩,你剛才掐了他。”程慕手中微微用力更加抱緊了懷裏人,聲音卻平淡無波。
“嗬,你能拿我怎麽樣?”
下一秒,李承恩瞪大了眼。
――他的脖子上赫然多了一隻手。
“我能掐回去。”
程慕手下的力道一點點加重,李承恩終於害怕了。
“你……你若再用力,你師兄就要陪我一起消失了,你――”
程慕聞言手下動作未停,甚至越發的用力。
“我想說一件事。”程慕眼睛微動,“我手下再用力,不是我師兄會死,而是你會從他身體裏出來沒法再寄存下去。”
李承恩眼睛瞪得很大:“我不!我絕不會從他身體裏離開!你休想!”
程慕掐得越發用力,突然他停了下來。
“本塵。”
本善的神智突然恢fù了一絲清明,可惜下一刻,李承恩想要寄存zài他身上的強烈想法把他的神智壓了回去。
雖然本善就叫了一聲他的法名,程慕卻再也下不去手。若是李承恩堅決不退出本善的身體,那最後他們會同歸於盡的。
他不想讓本善死。
程慕施法猛地將李承恩擊了出去,李承恩自知剛才一不小心受了挫,現下隻能先行離開。可他轉身飛起時,臉色非常狠厲和詭異,他不會善罷甘休的。
程慕一時愣在原地,久久沒有出聲。解鈴還須係鈴人,事情還得從侯沛梁那裏下手。
而且,他剛才靈魂出竅回寺裏尋了師叔才知道,李承恩很有可能是吞了佛珠之類的東西後才有了陽氣。若不及時處理掉他,後患無窮。
可剛才那情況,他真的沒法下手。
不行,得盡kuài了,他要快點去找侯沛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