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遠被救了。
在救命恩人的家裏休養了兩天,時遠聽說了屈風影自殺的事。
不過他知道,這件事不單純,好好的人怎麽可能突然自殺。
然而,他還聽說了程慕因此十分悲傷,決定歇業一周的事。
時遠挺替他肉疼。
畢竟這一周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再說還是百樂門這樣的銷金窟,那得損失多少人民幣,呸,大洋啊。
不過,程慕為了屈風影不管是裝的還是真的,好歹麵子上過得去啊。可他時遠呢?狼bèi的受傷,狼bèi的逃跑,狼bèi的被救,誰為他想過啊。
時遠想著想著,有點心酸。
呸,有什麽心酸的,我一個大老爺們怕什麽。不就受點傷嘛,不就逃跑了一次嘛,不就是沒人找嘛,不還是運氣好被救了嘛。我時遠帥著呢,幹嘛跟個娘們似的想這麽多。肯定是最近事太多腦子混亂了。
時遠晃了晃腦袋,像是要把這些小情xù甩開。
既然沒人找,就讓他先縮在這個地方靜一靜吧,畢竟來到這上海灘說實話他都沒睡過一個安穩覺。
說不上來他到底是為了靜一靜還是因為沒人找而失落。
“小夥子啊,家在哪兒呢?看你這打扮說話不像是從普通人家裏出來的。”
時遠端著飯碗的手頓了一下,隨後就著一口飯支吾了一句,“很遠。”很遠,在遙遠的未來。
“那家裏幾口人啊?娶沒娶媳婦啊?你看我閨女……”
“媽,你說什麽呢!”旁邊的年輕姑娘羞澀地打斷了婦人的話。
“這孩子,怎麽……”
“媽……”
“好好好,我不說了。”
姑娘看了時遠一眼,紅著臉就跑進了房間。
“這孩子臉皮薄,小夥子別見怪啊。”
時遠笑了笑沒搭話。幸好臉皮薄,要不然像您這麽爽快,我怕我招架不住啊。
“已經吃上了啊,雨華人呢?”一個看上去頂多六十歲的大叔掀開門簾進了來。
“大叔,你回來了。”時遠看見進來的人感激地笑了笑。救命恩人可不能忘啊。
“雨華吃完回屋去了。”
“嗯。今天感覺怎麽樣啊?身體還好嗎?”
大叔坐在婦人旁邊,問著時遠。
“好多了,謝謝大叔救了我。”
“謝什麽。這世道,人要是不互相幫襯著點兒,可不得給閻王爺那兒多送了命。再說日本鬼子不死,我們幹嘛先死。就算要死,也得先把他們從我們國家趕出去。”大叔的臉上滿是堅定,“時遠啊,一定保護好這條命,能多活就多活,你年輕,得看著日本鬼子滾出我們國家。”
時遠心裏很是敬佩,國家要是都是大叔這樣的人,還怕什麽呢。
“大叔,你也會看到的。”
“哈哈,要是死之前真能看到,我也能安心閉眼了,這些年我們老百姓可沒少受日本**害。”
結果,時遠的話很快就落空了。
黎明前最是黑暗,不過農家人勤快,雞打鳴前就有起了的。再說這世道,哪裏又容人睡個安穩覺。
時遠本來睡得好好的,迷迷糊糊中像是聽見外麵有說話聲,還挺大,他翻了個身睜開眼。
仔細一聽,不好,像是爭論聲。他猛地坐起身鞋都沒穿好就朝外跑。
掀開門簾的時候,他整個人頓時一身冷汗。
日本人。不多,也就三四個。其他的都是中/國人。
聽見響動,院裏的人都看向時遠這兒。
“是他。”有個日本人用蹩腳的漢語突然說道。
“上!”打頭的那個中/國人眯了眯眼。
立時,身後的那些人腳下就動了。
大叔感覺不對,猛地就撲上去抱著那個最前頭的人,連看都沒看哪兒就喊了一句:“時遠,快從後門跑!快!”
時遠這才像是清醒了,猶豫的看了一眼大叔,轉身就往屋裏跑去。
“砰!”剛跑出後門,時遠就聽見了……一聲槍響。他瞬時淚如雨下。
不過,他沒停。停下來被抓住大叔不就白死了嗎。
風呼呼的吼著,打得人臉疼,不知什麽時候,腳下的一隻鞋也沒了,但時遠還是跑著。
不過,像是沒用。
因為他聽見後麵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了。
他閉了閉眼,想著終究還是要死就讓他捎帶著幾個人,哪怕一個也好。大叔,不能白死啊。
於是,他猛地停了下來轉了個身。
那些人見他突然停下,感覺不太對勁,也停了下來。不過,步子還是慢慢往時遠身邊挪。
時遠站在那兒看著離他越來越近的人,此時心裏竟然沒一絲害怕,他想的隻是要幹掉他們,哪怕,真的一個就好。
七米,六米,五米。
時遠慶幸他現在還能判斷出距離。來吧,死就死吧。
“砰砰砰!砰……”
結果,突然又響起了一連串槍聲,還都像是朝著那些人去的。
時遠站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麽反應。
不過,很快他就沒反應了。因為,他感覺自己腰上好像中了一槍。閉眼的時候時遠想,這槍打在身上還真特麽疼。不過,大叔的仇算是有人替他報了。
“大叔,大叔……”
“他怎麽了?”程慕看著床上不停囈語著的人,心裏有點紮得慌。
“三爺,雖然子彈取出來了,但他現在還處於危險期,神智也不清醒,要是熬不過今晚,怕是……完了。唉……”
程慕沒接話,隻是定定地看著時遠的臉,發現他瘦了好多。
“時遠,你還沒罵我,打我,報複我,能死的安心嗎?”
“時遠,你的父母還在日本人手裏,沒接回他們,你忍心死嗎?”
“時遠,我不許你死。”
“時遠……”
時遠渾渾噩噩中總覺得有什麽東西一直在嗡嗡,吵得他睡不踏實。後來,他終於忍不住了。
“時遠,你醒了?”
時遠眯眼看著不怎麽清晰的人臉,不過這臉化成灰他都認識,程慕。
“程慕……”
時遠一開口,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這怪獸般的嘶啞聲音是個什麽鬼?
“別說話,你才剛醒,躺好,我去叫王醫生。”
時遠覺得眼皮好重,又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遠才看清了自己所在的地方。
房間很寬敞,東西卻不多,一床一桌一椅。哦,白牆正中央還有一副字——天道酬勤。
時遠知道這是誰的房間了。
“阿遠,我的小可憐!”
時遠聽見這聲音腦仁一疼。不行,為了他幸存的小命,得阻止他繼續說了。
“程慕呢?”他脫口而出某人的名字。特麽的,老子還真是賤。
“哎呦,他昨晚守了你一夜今天早上被王醫生逼著去眯一會兒。”
“誰要他守?你告sù他,希望我死就盡管來。”
扭門把的手瞬時停了,然後輕輕放了下去。
“三爺,怎麽不進去?”
“不了,照顧好他,有什麽需要盡管提,我來辦。”
說完,程慕轉身走了。王醫生愣在原地一臉茫然。
這次受傷,時遠硬是半個月沒下得了床。那天道酬勤如果會掉色的話,估計早就被他看得一片白了。
不過,程慕倒是挺自覺,這個月從來沒在時遠麵前出現過,弄得時遠以為其實沒這麽個人。
然而他不知道,每天晚上他睡熟之後,都有人會默默地站在他床邊看上一會兒,最後又默默地離開。
陽光明媚,是個好天。
時遠終於能下床從這個房間出去了。
他心裏挺高興。
不過,在看見某個人後,他硬是拉下了臉。
他本想轉身回房間躲過他,然而並沒有什麽卵用,因為某人跟了進來還順手關上了門。
時遠背對著他,遲遲不說話。
程慕看著他的後背,也一句話都不說。
安靜。極其的安靜。如果現在有一根針掉在地上,估計都能聽見。
還是時遠性子急等不住,“你消失了半個月現在來幹嘛?”
誰知道一開口,怎麽就聞著酸呢。
時遠皺了皺眉,這不是他想表達的語氣啊。
然而程慕沒有多想,“我從來就沒消失過。”
時遠瞄了瞄他,一副你確實沒從地球上消失的樣子。
“時遠,這半個月我一直在你身邊,每天晚上都會在你睡著了之後站在床邊看著你。”
時遠覺得這話怎麽越聽越瘮的慌,弄得他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不過,“真的?”他支吾了一句,聲音低到自己都快聽不見。
“嗯。”程慕直直地盯著他,像是要看進他心裏去。
“那你之前為什麽不來找我?你知道嗎,我差點死了……”
想到之前的事,時遠高興不起來。
“我找了,隻是沒找到你。”程慕頓了頓,“我沒想到你會受這麽多苦,是我不對,沒能保護好你。以後,再也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可是,程慕,你知道嗎?大叔一家因為救我而死,他們死了,一家三口啊,我時遠何德何能讓他們賠上三條命,你說我是不是該死。”
想到大叔一家的死亡,時遠沒忍住哭出聲來。
程慕看他這樣,心裏說不出的難受。他試探著伸過手去,頓了頓,慢慢地把手放在了時遠的肩上,然後輕輕地一下一下地拍著。
“時遠,不怪你,他們不會怪你的……不怪你……”
“叮,男主對玩家好感度增加,積分+100,任務進度條達到25%,請玩家繼續加油吧~”
時遠因為2B的這句話愣了愣,哭聲戛然而止,但眼淚還是往下掉著。
程慕看他止了哭聲,心裏一鬆。
結果……
下一秒,時遠的哭聲又響了起來。
因為積分都能暫時止了哭聲,這反應……還真特麽的勢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