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整天,徐宣讚似乎都分外忙碌。【八戒中文網高品質更新.】直至天色將晚,都還泡在保安堂裏沒有回家去。
正挑了燈燭徑自翻讀醫術,忽地聽到白卯奴隔了段距離遠遠喚他。徐宣讚抬頭,果然是娘子和小姨子相伴著進了藥鋪來找他。
“娘子。”見她二人一路進來,徐宣讚忙不迭起身走過去,“你和小青先回去,我這邊兒還有些事物要忙。今晚上,可能就留在保安堂裏不回家睡了。”他本就體恤愛妻,加之心下裏算著卯奴懷孕的時日,恐她累著了影響腹中胎兒,忙不迭勸青青和卯奴回去歇息。
徐宣讚要忙活什麽,白卯奴心裏自然有數,卻還是佯作不解的蹙了黛眉:“官人,天色眼見深了,你還有什麽要忙碌的?不怕累著身子麽!”假意嗔怪,又一轉眸波,急切了語聲,“嗯,可是出了什麽事情不成?”
不問還好,這一問,徐宣讚剛好便有一抽匣的話要對白卯奴說:“娘子有所不知。”邊護著卯奴坐定,又迎青青一並落座,“姑蘇城裏不知怎的,突然爆發一場瘟疫。”唉聲一歎,眉心皺起,語氣有些疲憊,“染病者雖不至於丟掉性命,可也痛苦不堪。”
“哦……”若論及這場時疫從何而來,白卯奴自然是比誰都清楚的打緊。現下佯裝詫異,顰眉發問,“什麽時候的事?”
“說也奇怪,就在今早。”徐宣讚邊不解著。
白卯奴與青青相視一眼,又聽徐宣讚接口繼續道:“現下這場瘟疫,姑蘇城裏大小郎中皆是束手無策。我自幼喜讀醫書,便想在鋪子裏守著各色藥材現思現用,試著看能不能調配出良藥來。”這是實話。雖然徐宣讚在開保安堂之前,隻在藥鋪裏做過學徒;可他調製的藥膳但凡嚐試過的人,無有不張口叫絕的。論及岐黃之術,隻要徐宣讚願意研究、並且有充足的藥材和時間來供他研究,所出成果想也應該不會太差。
燭影搖曳,因為久點的緣故,燈芯已經拔的老高。青青識眼色的起身過去,尋了銀簪將那燈蕊中間挑了一挑。
白卯奴轉麵對徐宣讚莞爾一笑:“官人有著如此濟世救人之大慈悲心,黃天必然不負官人。”淺淺啟口。
淡煙輕雨般的調子,在深愛著彼此的良人聽來卻似內含蕩滌人心的大智慧,有若被完滿力量灌頂加持,徐宣讚頓覺一身疲憊與沮喪之感曇然消弭:“嗯。”噙笑點頭,“有娘子支持,我便有信心多了!”
趁他說話時,白卯奴不動聲色的暗地裏掐訣,將一道封印附在徐宣讚胸口處,免得他也被那井中之水害得染上這“瘟疫”。
因徐宣讚有累世修行、又承蒙佛道加持之故,白卯奴也不確定自己的這道封印符咒能不能在他胸口覆蓋住。但還是如願了。
她柳眉有瞬息的糾起,忽而恍悟,但凡對他沒大害處的和煦法術,以她的修為,都可以做到。於此便安了安心。抬眸時又見徐宣讚正含著濃情注視自己,忙就口又言:“一整日的忙活,官人可曾調配出什麽來了?”
“唉……”徐宣讚複歎,錯開目光,漫無目的的掃了眼一旁正以銀簪子逗弄燭花兒的青青,“不瞞娘子,暫時還是千頭萬緒的,沒有清明苗頭。”
白卯奴見他有些灰心,便又盈盈一笑軟聲寬慰:“官人先別歎氣。”又轉瞼且思,“嗯……時疫發作時,都是些什麽症狀?”
徐宣讚做了一個長長吐納,接口答複:“倒也簡單,就是發熱、氣短、胸悶、臉上起疹。”不禁又一煩惱,“可用盡了藥物、想盡了方子,就是不見有效果的!”
“是不是紅色的疹子?斑斑點點的極小的那種?”踩著徐宣讚尾音,卯奴一揚眼瞼急急開口。
“哎?”徐宣讚一喜,忙看向娘子,“對對對,就是這種!”一喜落下後,又穩穩聲息、帶些探求,“娘子可曾見過這種瘟疫?”
白卯奴抿唇嫣然:“豈止是見過呢!”有意賣了關子不明說,抬指牽牽徐宣讚的袖擺,“官人帶為妻去看看患者,我便告訴你。”
“哎呀娘子!”她越是這般賣關子兜圈子,徐宣讚便越是心急,眉心皺的愈發緊了幾分,“你倒是先說說看嘛!”
“行了姐夫,我告訴你就是!”一旁因不願當他們夫妻兩個的陪襯、而借故走開的青青重新折步過來,與卯奴交換了一個眼神後,複而落座,“我記得幼時,白府裏有家丁得過怪病,也是這種症狀。”
“可不是麽!”卯奴不失時開言,看定向徐宣讚,“倘若是同一回子事,為妻興許能幫上忙呢?”
方才聽青青如此描述,徐宣讚心下知道了個大體囫圇。又見卯奴言語如此,自是不能依她這回:“娘子,你一個婦道人家能幫上什麽忙?且時今又懷有身孕,若你也染上,卻叫我如何是好!”
“官人……”見徐宣讚如此體貼自己,白卯奴心間沁暖。款了善睞眸子軟聲央他,“有官人在身邊,我一定沒事的。”
“對啊姐夫。”青青借勢扇風,“就讓姐姐隨你一道去看看吧!你那麽厲害,自然護得了我姐姐的。”於此抿唇一笑,又打趣了卯奴一把,“如若你不順了姐姐這遭,你在保安堂、她在竹樓上,這兩地分隔的,又怎麽能安心……養胎呢?”
“青兒……”聞她吐露出“養胎”二字,卯奴一羞,碎語嗔她。
青青把眸子一轉,暗自偷笑,佯作沒看見。
徐宣讚有須臾的尷尬,到底還是早習慣了青青的俏皮打趣,解嘲般笑笑,也是奈若何。
時今天色已然沉的極深,徐白二人商量著今日權且將歇,待明兒天色一亮,便同往街上尋尋染病的街坊鄰裏等,看看症狀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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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時分,昏沉天幕忽而洋洋灑灑落了一陣雨。時至天明又霍然放晴。
徐白二人走在街上,隻覺空氣因了雨氣之故愈發濕潤舒暢。淺淺幽芬轉入鼻息,因起得過早而滋生出的一層困頓感就這樣被驅散了。
夫妻兩個本想去與保安堂相鄰的幾處民房,看看可有染病者。才走一段路,便在中途撞見幾個病倒在路邊的流浪乞丐。
“娘子,乞丐也是人,我們能幫則幫吧!”麵著他們如此流離顛沛又飽受病痛折磨,徐宣讚心裏不忍,轉目對卯奴道。
“自是。”白卯奴亦是當真懷有慈悲心,更別提這加注在無辜之人身上的苦痛,還是係她與青兒之親力親為的!
二人走過去,雙雙蹲下身子。
徐宣讚剛欲號脈,便見卯奴抬手對他攔了一攔,爾後又湊近了些,細細看了半晌:“是了。”卯奴側目,“便是這樣渾噩無力的樣子、也是這般朱砂色的小紅疹子,跟當年我們家家丁那症狀,簡直是一模一樣的。”
聞言如此,徐宣讚不免一急:“娘子,當時我嶽丈可請人用了什麽藥方?”
白卯奴抿抿唇兮,又淺言道:“不曾請人配方子。”旋即略想須臾,“爹爹也素喜研讀醫書,藥是自己配的。我在旁邊看他調配,依稀記得。”
徐宣讚才張口欲問,卯奴早先他一步接言繼續:“隻是爹爹囑我不能泄露給異姓人,所以對不起啊官人……”明眸抬起,噙雜幾縷隱忍歉意,“我隻能幫你調配,但是你不能在旁邊看。”
“娘子你說什麽呢!”聞言入耳,徐宣讚籲一口氣搖了搖首,“我自然明白這些,何來道歉?娘子委實是多慮了。”
卯奴淺淺微笑:“官人如此體恤,那為妻甚是歡喜。”
“隻是……”心念又轉,徐宣讚不免湧起些許隱憂來,“所需藥材可都難尋?且娘子你未曾讀過醫書,是否……是否當真能夠調配得出良藥呢?”這些存疑也是有道理的,畢竟行醫救世不是人人都可做得。若碰到經驗淺薄亦或幹脆沒有的,那這救世可就變成害世了。
徐宣讚心下裏的一通擔憂,不用言語白卯奴也識得:“官人且寬心,那藥材不難找,咱們保安堂裏便有。”微頓片刻,“當年爹爹一人忙不過來,便邀我在旁邊幫他一並調配。雖隔了這若許年景,但藥材我依稀記得……到鋪子裏一味味看過了便會全部記起來,不會有問題。”
聽卯奴如此說,徐宣讚心裏懸著的一塊兒大石終於在這瞬間落地。釋懷一歎,轉目執起卯奴纖纖玉指,麵上濡染動容神色:“姑蘇城百姓的安危,皆係於娘子一人之力了!”
“官人放心。”卯奴唇畔一個水波漣漪笑,螓首微側,柔然美惠的宛若一陣楊柳溫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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腸斷桂冷蟾孤,佳期如夢,又把闌幹拍……
是夜,徐宣讚被白卯奴早早的勸回了家裏歇息,為得是彌補這幾日來虧欠下的睡眠。
他自是不願,執意要在保安堂外等待娘子,並再三發誓絕不偷窺製藥秘方。
這話被卯奴聽得著實好笑。若當真隻是一副方子也沒什麽,她自是相信徐宣讚不會偷窺。可她與青青並非要配方子,而是要在這保安堂裏做法,變化出解藥來。
如此一來,若徐宣讚在此,恐他會看到交疊一處的光影。
好說歹說一通勸慰,徐宣讚終是答應不讓娘子牽心,徑自回家等待卯奴。
沒有了後顧之憂,白卯奴與青青頓覺釋然許多,連夜做法變幻出了那可解瘟疫的丸藥,並以青瓷小瓶分裝起來。
大功告成,自是歡喜不迭。
前前後後一通忙活,為得便是借這可解“瘟疫”之妙藥為引,為保安堂引來多方客源,就此帶動保安堂冷清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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