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八年前那件舊案的主要負責人,當年他已經引咎辭職離開媒體行業。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他是最合適的人選。”
胡清和其他領導還在討論。
許韻的目光卻定定落在了手裏的文件夾上。
季欒川,曾用藝名,慕寒,紅極一時的金牌遊戲策劃師。
資料裏,關於他曾經的輝煌成就,多用天才少年來形容。
這些都是八年前的新聞,那時他也才22歲。
而八年前的許韻,17歲。
17歲的許韻對季欒川這個名字一無所知,可慕寒,卻幾乎刻骨銘心。
她額頭抵著桌子,眼前浮現出第一次見他時的情景。
那是在尼泊爾加德滿都的第一個晚上,她和家人住進加德滿都揚措寺附近的一家客棧裏。
客棧裏旅客居多,各國遊客來來往往,絡繹不絕。
睡在單獨開的房間裏,許韻卻被樓下窸窣的交談聲吵得腦袋疼。
半夜停電對尼泊爾人來說已經是常態。
老板也很有生意頭腦,每天一到傍晚,就會在客棧一樓擺賣燭光晚餐,還有各色衝煮飲品。
一來吸引客源,二來滿足旅途中大部分人想要獵奇豔遇的曖昧心思。
許韻那時候年紀還小,又有家人看著,就算有躍躍欲試的心,也隻能望著天花板幻想幻想。
季欒川就是後半夜出現的。
那時客棧裏終於恢複平靜,走廊裏燭火搖曳,許韻站在露天的二樓欄杆前,出來透透氣,緩解一下頭疼。
卻沒想到,剛出門不久,就被一隻修長有力的胳膊拉拽著從身後抱住。
他抱的很緊,呼吸急促,許韻還以為遇見了地痞流氓,剛要呼救,就被他低聲製止。
“同胞,幫個忙。”
是字正腔圓的中國話。
許韻一愣,側頭去看,淺淡的月光裏,隻能看到少年清秀的側臉,另一半埋在她肩頭。
而樓梯另一端,已經有三個持刀大漢匆匆跑了上來,一間房一間房踹門搜索。
他們說著地道的尼泊爾語,語調凶狠,一看都不是好惹的。
許韻僵在原地,大氣不敢出一聲。
從背後看,兩人也隻是一對情到濃時的小情侶。
少年拉著她的手,在尖叫聲此起彼伏的間隙,推開許韻的房門藏了進去。
隔壁的踹門和質問聲還在繼續,或許是因為看到了他們的身影,那些人走到門口繞了過去。
而許韻跌坐在床上,平複了好久的心情才看向輪廓掩藏在黑暗裏的少年,好奇道,“你惹了什麽事兒啊?”
那時的她稚嫩天真,一雙靈動的眼眸水汪汪的,在黑夜裏又清澈又明亮。
少年看了她一會兒,語氣淡淡的,卻帶著濃烈的消沉。
“也沒什麽。”
他說完,不再說話。
許韻也盤腿靠在床頭的牆壁上,等啊等,等啊,直到外麵天色朦朧,又飄起淅瀝瀝的小雨,少年才終於轉過身,說了句謝謝,便推門離開了。
許韻一直沒有看到他的正臉。
可第二天睡醒以後,下了客棧才知道,昨晚附近發生了一起慘烈命案。
一場綜藝節目安排出錯,導致加德滿都當地居民一家三口血流成河。
許韻聽的心驚肉跳,想起昨晚那個陌生的少年。
而她不到半小時,就在國內的新聞網站上,看到了相似的背影。
新聞裏說,天才少年金牌策劃師,因為一己貪欲,謀害一家三口,畏罪潛逃。
兩國聯合通緝。
許韻最後還是耐不住好奇去案發的房子外圍觀了。
那時正是午後,案發的木雕平房裏,警方人員正在清理篩查現場。
也不許任何閑雜人等靠近。
隱約隻能看見地麵已經凝固的鮮血,和觸目驚心的噴濺在牆上的血跡。
會是那個少年嗎?
她攥著手機,看著新聞裏的舉報熱線,猶豫要不要打電話提供線索。
正想著,身後不遠處忽然原來低低的交談聲。
用的是中文,所以附近能聽懂的人很少。
許韻聽到,有人在說,“事情辦妥了嗎?”
“放心吧。”另一道沉重的男聲說,“警方的目光已經轉向慕寒,我們今晚約在老地方,要盡快把東西送出去才行。”
東西?
許韻想到新聞裏提到的消失的那三件古董。
她後背冒著冷汗,一時想轉身,又不敢。
直到身後的行人多起來以後,才猛地回頭,試圖在熙攘的人群裏找到那兩張中國人的麵孔。
可她並沒有找到。
人群湧來的太快。
就像電影裏人潮湧動的畫麵,一眨眼,周遭就被遊客圍了個水泄不通。
她想著回去一定要打電話把這件事告訴警方,讓他們不要冤枉好人。
可許韻那天到底是沒能回到客棧裏去。
她接了一個電話,一個叔叔打來的電話。
那個叔叔和她爸是生意上的合作夥伴。
所以當他說有個禮物一定要交給她時,許韻並沒有多想,很快就按照他發來的地址問路找了過去。
那是在一片低矮的灌木叢裏,草木密密麻麻,蟲蟻遍地遊走。
許韻走著走著,就覺得不對勁。
感覺身後好像一直有人跟著。
可她並沒來得及多做反應,人已經被一棍子敲暈。
再醒來時,她低頭一看,發現自己的雙手雙腳早已經被束縛,腰間還綁著一顆定時炸彈。
她聽到身後那個叔叔在打電話。
他怒不可竭的質問許建國,“你到底把屬於我的那份資產挪用到哪裏去了?!”
許韻不知道對麵的許建國說了什麽。
最後,她身上的定時炸彈被按下開關。
而許建國匆匆趕來時,炸彈還剩三十多分鍾才會爆炸。
他有把柄落在別人手裏,所以不敢報警,隻能眼睜睜看著倒計時一分一秒接近燃爆的數字。
許韻看著對麵一向最疼愛自己的爸爸,哀求的嗓子都啞了,眼淚也哭光了。可為了保全自己,他始終沒報警,隻是在選擇離開的時候掉著眼淚說,“你不要怪爸爸,爸爸也是不得已啊。”
看著視線裏許建國倉皇離開的背影,許韻絕望到了極點。
那一刻她體會了一輩子都沒體會過的恐懼和絕望。
她本來以為自己要死了。
卻沒想到還會遇見客棧裏見到的那個少年。
他穿了一身異國裝束,臉被捂得嚴嚴實實,隻留了雙眼睛在外麵,身手矯捷的穿梭在濃密的灌木叢中。
聽到滴滴聲響,他逃離的身形頓了頓,回頭看了一眼。
許韻也在同時認出了他熟悉的側臉。
“是你?”
她的語氣裏不乏驚喜。
少年抿唇看了她半刻,轉身走了過來。
看了她懷裏滴滴作響的炸彈幾秒,他果斷選擇打電話報警求助。
“你會在這裏陪我等警察來嗎?”
“不會。”
“因為你要逃命?”
“你怎麽知道?”
少年等待電話撥通的時間,陪許韻閑聊了幾句,分散她心裏的恐慌。
她的心奇異般平靜下去。
甚至還抿唇笑了一下,說,“我知道你是被誣陷的。”
“如果我獲救以後,我可以幫你作證。”
“作證?”少年沒有想象中的喜悅,反而問她,“你有證據嗎?”
證據?
她沒有。
他又問,“你是記者嗎?”
她不是。
“那你怎麽為我作證呢?”
許韻急了,“我聽到凶手最後的對話了啊。”
“有人能證明你聽到了嗎?”
少年疲憊的搖了搖頭,自嘲一笑。
“連我自己都證明不了自己的清白,你又怎麽可能有辦法。”
正說著,電話通了。
許韻聽他用尼泊爾語走到一旁,語氣焦灼的和警方溝通著現場的情況。
沒多久,他就掛了電話走回來,掐著時間看了下手機,說,“我隻能陪你五分鍾。”
“五分鍾之後你要自己鎮定下來,等警察來救你。我不能把自己搭進去。”
許韻重重點頭。
“嗯,謝謝你。”
她心裏的恐懼被這個陌生少年的善意漸漸安撫下來。
她想起他剛才說的話,有些好奇。
“你為什麽要問我是不是記者呢?”
“記者和你被冤枉有什麽關係?”
少年大概是覺得她幼稚,不想回答,可想了想,還是簡單解釋了一下。
“如果你是記者,就算你沒有證據,你說的話也會有聽眾,聽眾聽到也會去尋找那些被遺漏的蛛絲馬跡。”
“這是新聞工作者的優勢。”
“如果你不是記者,隻是個普通人,那你就要有證據。拿不出證據,誰會聽你說話呢。”
就算說了,那言語也不過是在網上泛起一絲水花,最終歸於平靜。
後來真正做了記者之後,許韻才明白,他說的果然沒有錯。
因為他也曾是媒體工作者,所以他才深諳其理。
伴隨著刺耳的滴滴聲,五分鍾很快過去。
少年直起身,轉身鑽進灌木叢更深處。
臨走前,許韻問他,“我們以後還會見麵嗎?”
少年揮揮手,什麽也沒說,修長挺拔的身形很快消失在視線裏,也從此銷聲匿跡在了許韻的生命裏。
她從沒想過,命運那麽早就注定了他們的相遇。
也沒想過,原來還有之後的再次重逢。還在為找不到的最新章節苦惱?安利一個 或搜索 熱/度/網/文 《搜索的時候記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這裏有小姐姐幫你找書,陪你尬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