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
許韻幾乎瞬間臉就白了。
先前被威脅是小兒科,她沒有過多恐懼,最多也隻是被勒的喘不上氣,身體不舒服。可此時綁在腿上的,是真真切切能被引爆的炸藥包的引線。
腦子裏混亂成漿糊。
她不敢動,耳邊隻有警察紛亂的腳步聲。
遊客已經漸漸遠去,紮什倫布寺一時寂靜下來。
周遭隻有瑟瑟風聲和著窸窣落下的秋葉,打著旋從門外飄進來。
陽光落在腳下,許韻卻感覺不到一點兒溫度。
她看著門外的警察打開對講機嘶吼匯報著什麽,眼前有女民警還在低聲安慰她,“別怕,很快會有拆彈專家過來,你別怕。”
女警試圖握住許韻的手,傳遞力量給她。
可許韻發現,她也在抖。
生死麵前,大家都是凡人。
她抿了抿唇,異常冷靜地問了句,“還有多少時間?”
炸藥還有多長時間會炸。
女警看了眼她的同事,低聲道,“3分鍾。”
三分鍾啊……
現在還望不到警車的影子,許韻的手抖了抖,下唇已經被咬出血漬,可聲線卻沒有一絲顫抖。
“那你們先出去吧。”
她不是不怕,是已經恐懼到麻木了。
愣愣的表達她想說的話,是她此時唯一能做的。
“可……”
“快出去啊!”許韻忽然一把推開麵前的女警,清冷的目光掃過站在炸藥包旁急的團團轉的其他民警,冷靜分析道,“我們現在隻能等專家來,因為你們誰都不敢也不會剪線。”
“可時間隻剩下三分鍾了。”
“你們等在這裏和我一個人等在這裏,孰優孰劣已經很明顯了。”
“萬一專家真的趕不過來,你們沒必要給我陪葬。看你們的年紀,也都是結婚生子的人了,家裏上有小下有老,讓你們現在站在這裏送死,你們考慮過他們的感受嗎?”
三個警察沉默片刻,到底還是走了出去。
臨走前,許韻拉住最近的那個女警,低頭看著地麵,語氣毫無波瀾。
“我車上有手機,如果我真的埋在這裏,需要家屬認領的話,你告訴他們,我沒什麽遺言。”
“好。”
那個女警似乎哭了,眼睛裏有濕潤的痕跡。
可許韻沒看到。
她隻是低著頭,在默默數數。
180,179,178……
就在這時,遠處忽然飛速駛來一輛軍綠色的越野車,車頂還架著很多笨重的行禮。
車子在寺廟門口猛地刹住,從裏麵走出兩個身姿筆挺的男人。
一個穿著警隊製服,斯文周正。
一個穿著件常見的衝鋒衣,側臉冷硬。
倆人長腿闊步跑了進來,一個詢問著許韻現在的情況,一個拿著剪線工具去炸藥包前剪線。
“怎麽樣,有把握嗎?”安撫過許韻情緒的警服男人直起身,詢問地看向他身後的同伴。
許韻沒有聽到他的回答,僵硬的大腦卻微微轉動了一下。
剛才他們進來時,她已經看到了倆人各自的麵孔。
身後那個人,竟然是他。
“要剪了,做好心理準備。”
季欒川深邃的眉眼死死盯著手下的藍色導線。
他的手很穩,可如果仔細看,額頭也已經沁了細細密密的冷汗。
“行,那我出去了,兄弟,加油。”
在許韻身邊的那個警察也轉身退了出去,寺廟外的警車和其他人早已被疏散開來,佛堂裏隻剩下她和季欒川倆人,伴隨著聲聲急促的滴滴聲,鼓動人的心房。
“怕嗎?”
許韻聽到他在問自己。
她閉上眼,咬的牙根泛酸,語氣卻仍然輕飄飄的。
“不怕啊,反正不是還有你陪著,萬一真失敗了,黃泉路上美男作伴還不錯。”
季欒川極淡的勾了下薄唇,沒說話,剪刀卻已緩緩夾起手下的導線。
藍色導線夾在剪刀中央,滴滴聲尖銳急促的鼓噪著兩人的心跳與耳膜。
有一瞬間,許韻暫時性失了聰。
門外金色的胡楊林模糊成一片,耳邊所有細微嘈雜的聲音全都不見。而她的眼裏,隻剩下擦過鼻尖緩緩落下的塵埃。
那麽細碎,那麽清晰。
她忽然想起多年前在加德滿都的一個矮灌木叢裏。
也是這樣的情景,也是同樣的危機。
可那時看著她腰上綁著的金屬導線和身後極速跳躍的刺耳倒數聲時,她的父親,那個一向最疼她寵她的男人,竟然在猶豫幾秒後,放棄想辦法,漸漸倒退出了她的身邊。
他說,“孩子,你不要怪我……”
眼前有模糊的水霧氤氳了視野,這千鈞一發之際,許韻竟然忍不住輕笑出聲。
怪他,她能怪他什麽呢?
怪他比較惜命?怪他作為父親毫不留情往她心窩狠狠捅了一刀?
沒有任何意義。
她知道此刻身後的男人也在猶豫,手臂也在微不可查地顫抖,卻還是感激他能站在這裏試圖救自己。
“你如果沒有把握的話,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