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榮親王府傳出向夫人是突染惡疾而亡的消息,讓很多人都不知所措。他們都看不懂,榮親王這是何意。
說他是為了按下此事,可他卻編造了“突然惡疾”這樣一個即便是普通百姓也不相信的謊言。可若說他有不軌之心,他卻又沒有趁熱打鐵,將輿論的風頭指向陳國公府。
他這麽做,不僅讓沈連城和陳襄捉摸不透他的心思,也讓很多為向夫人的死而不平的人不敢輕舉妄動。
都在等。所有人,包括沈連城和陳襄在內,都在等。
或許,等到他辦完向夫人的喪事,逐漸就會有所行動了。
在此期間,沈連城也沒有閑著。既然向夫人死了,那被她關在內廷司的人,也不能不放了。
想到那裏頭關著的人,她是有些頭疼的。最是武成侯薛濤父子三人,讓她感覺如芒刺在背,紮得肉痛。
她命內廷司將薛濤父子放了,自己則在武成侯府等著他們回來。
她等了足有半個時辰。薛文薛戎兄弟二人回來了,卻不見薛濤。
“侯爺呢?他沒回來?”她有些意外。
“女傅怎等在我們家裏了?是來看我們吃了這麽多天的牢飯,有無消瘦些嗎?”進門時聽聞她半個時辰前就來了,薛文和薛戎便覺得驚異。薛文被關在內廷司牢獄多日,很不開心,對沈連城未曾見過時的好感與稀奇心,也都蕩然無存了。此刻見了她,他自然毫無恭順之態。
“侯爺去哪兒了?”沈連城關心的,始終卻是這件事。
薛戎上前,冷著臉也不怕告訴她,“聽聞向夫人薨逝,家尊與幾位同被關在內廷司的叔伯,急著過去最後看一眼故人的遺容。”
這麽著急,到底是戰場上結下的情意。
這些人與向夫人的情意有多深,現在就有多憎恨她這個天子女傅,還有她的夫君吧?
如是想著,沈連城的嘴角,閃現了一抹幹澀的笑。事到臨頭,還是有些懊惱和無奈的。
“是你殺了她?”薛戎突然鄭重其事地問,不帶一點猜疑,隻是想聽她親口說說,為什麽。
在牢獄裏,他的父親已經向他講述過向夫人的事跡了。這樣一個向夫人,不該被害了!誰知一出來就聽得她的死訊,他心裏頭是又氣又恨的。想到此事與沈連城有關,他還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失望。
他很失望,沈連城登上權利的頂峰,為了鞏固幼帝的位置,何時變得殺人不眨眼了?歹人好人,難道都不知區分了嗎?
沈連城看著薛戎,半晌之後方才答了他的問話,“不是我。”
“那是陳國公?”薛戎幾乎生出一絲希望來,“是他的意思,不是你的意思?”
或許,夫唱婦隨,沈連城也不過是為陳襄辦事罷了。
“不是我,就不是我夫君。”沈連城卻道,“我與我夫君,對任何人,任何事,始終都是秉承一致的。”
“我不信。”薛戎卻又不信她的話,“如果不是你們,那為何要在這期間將我們關起來?不就是擔心行事的時候,向夫人的故友會擾亂你們的計劃嗎?”
“可我們並沒有控製所有人。”沈連城告訴他,“那天晚上,也沒有一個人前去營救向夫人。”
薛戎聽了,不禁嗤笑一聲。前頭她還說不是他們殺了向夫人,現在又說行事那天晚上的事……難道現在是與他咬文嚼字的時候嗎?
“是向夫人的計謀。”沈連城接著道,“向夫人要用自己的死,敦促榮親王繼承她的遺誌。她成功了不是嗎?現在你們,你們所有人,都把矛頭指向我和我夫君了。”
“你們若沒有殺害向夫人,”薛戎突然抬高音調,“矛頭豈會指向你們?!做了就是做了,為何還要花言巧語?”
他瞪著她,瞪著的是一個自己曾經那樣高看,以為高不可攀的神人。
“沒做!”沈連城也忍不住抬高嗓音,“我們隻是協助榮親王而已。從始至終,都是榮親王的要求。殺害向夫人的,不是榮親王就是向夫人她自己。”
“這話說的!”一旁的薛文突然插進來,他話裏帶譏道,“我幾乎都聽不懂了。向夫人自殺?榮親王弑母?還喊了外人興師動眾從旁協助?簡直是滑稽,滑天下之大稽。”說罷他還問薛戎,“二弟,你信嗎?”
薛戎沒有多說什麽,而是側了身讓出道來,麵無表情對沈連城道:“女傅若沒別的事,請回吧!”
沈連城來的時候,就想到會是這個結果。但她以為,薛濤會這樣對自己理所當然,可為何薛戎,竟也要這樣對自己?
她有些氣惱。往日裏你來我往的“親家二兄”、“親家妹妹”,原來不過是叫一叫而已嗎?
她走出幾步,突然回頭,高聲喚了一句“親家二兄”。
薛戎站定,卻並不回轉身。
沈連城更氣了,但該講的話,她還是要講,“親家二兄,今天也就因為問我這些的是你,我才願與你細細解釋一番。換做是侯爺相問,我也不過‘多說無益’四字。現在看來,還真是!多說無益。”
薛戎方才回轉身看她。猛然見到她臉上的氣惱之色,他心裏,也有幾分不是滋味。他要感謝她的重視,還是要諷她做了惡人的事,還要紅口白牙把自己說成是善人?
他沒有想好如何回應,沈連城卻已反身離去,空留他一肚子的怨氣,無處發泄。
長兄薛文突然用拳頭輕捶了一下他的胸口,一副大快人心的樣子道:“不錯啊二弟,在天子女傅麵前,也敢如此硬氣!”
薛戎平複心中奔騰的情愫,看了薛文一眼,道:“長兄適才,不也毫無恭謹之態嗎。”
“我閑雲野鶴一隻,在官場無求無謀的,不怕。”薛文說著突然憂心起來,“倒是你,今次把她開罪了,來日在朝堂,她不會為難你吧?”
“為難?”薛戎悶哼一聲,“她和陳國公,這次能躲過眾臣的為難就不錯了。”
明明是氣對方亂殺無辜的,可想到眾臣會因這件事為難對方,他心裏偏偏又不好受,甚至替她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