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公交車,照著電話裏說的那樣,鍾玲找到了一家叫‘甜絲絲’的甜品店。
門前擺著兩顆假的漂亮植物樹,還用白色柵欄圍了一圈花壇,裏麵放了很多種顏色各異的花。
輕輕推門,門上的鈴鐺清脆一響,緊接,一位係著深藍色圍裙的漂亮小姑娘笑眯眯地走到眼前。
“您好,請問幾位?”
鍾玲莞爾,“我是找人的,謝謝。”
小姑娘笑著頷首,小店不大隻有不到十張桌子。
“玲姐,這裏!”
坐在最右側靠窗的梁桔正伸著胳膊笑著朝鍾玲擺手,鍾玲見狀抬手回應。
“很早就來了嗎?”這個位置很好,燦爛的陽光正好能找到桌上,金燦燦的一片。
梁桔穿了一件紅色的毛衣,更襯得皮膚白皙。
“也就早來五分鍾左右,姐,喝什麽?”梁桔幫忙叫來服務生,鍾玲發現還是剛才那位小姑娘。
“橙汁就行,少糖。”
她拿出錢包要付賬,卻被梁桔及時按住,她說:“今天我是有事求你,所以我來結賬。”
“你工作了嗎,都沒有收入,還是下次吧。”
鍾玲拿錢的手再次被梁桔攔住。
“這點小錢,沒事兒!”
說罷,梁桔就直接掏出錢遞給了服務生小姑娘。
鍾玲微笑把錢包放回包裏,回身,她看著梁桔嘴角依然微微翹著。
梁桔性子直爽,有什麽話從來不喜歡藏著掖著。
她看她,她便說:“鍾玲姐,其實今天我約你出來,是有事情想要拜托你。”
“是和他有關的吧?沒事,你直說吧。”鍾玲說的‘他’,自然是指毛東。
梁桔把放在桌上的手放回到腿上,坐直身體。“我打算在新園區那裏租個房子。那裏交通方便,又是商業區,既適合居住有適合辦公,住在那肯定比現在這裏好。”
鍾玲沒有說話,微微垂著頭發,肩上的長發隨著她的東西緩緩落下。
她似乎很仔細地在聽。
“房子我去看過,雖然麵積不大但是裝修什麽的都很好,什麽都有,住起來肯定很舒服。”梁桔雙手交叉放在一起,“地點很好家具又全,就是房租不便宜,現在搬進去至少要交半年的房租。”
鍾玲點的橙汁被端上來,滿滿一杯,顏色.誘.人。
鍾玲喝了一口,就像店的名字一樣,甜絲絲的。
“一共需要多少錢?”她放下杯子問。
梁桔伸手:“5萬,但是我自己手裏有一些錢,你不用給我這麽多。”
鍾玲垂著眼看桌布下的流蘇,梁桔怕她不答應,就解釋:“我聽說你把北星賣了,其實這筆錢我也不應該去讓你拿出來,可是現在為了給沙皮和阿元補償,他把自己那套房子都給賣了,他現在住的那個地方你也去過,環境不好又那麽冷,我不想看他受罪。”
鍾玲的睫毛在不停地顫抖,她的手緊緊握在一起,梁桔的這些話雖然句句真實,聽到她的心裏卻是很不舒服。
“這筆錢如果算起來,並不是毛東的。出於情理,我把錢給毛東是介於我和他之間的情份,但是現在你讓我拿出來給你租房子,雖然這房子是為了給他住的,但是,你現在用什麽身份來讓我拿出這筆錢?”
鍾玲抬眼去看梁桔,“你沒有權利讓我拿錢給你,懂麽?”
暖陽的陽光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收去,店裏失去了陽光,隻剩下窗外來往不斷走過的路人。
“那你就有權自己握著那筆錢不放?你心安嗎?”梁桔反問她。
“錢是我的,我給他是心意,不給是合情合理。”
“我看你不是不給,而是不願意給我。你不想讓我拿錢去幫助毛東,你想要自己幫,對嗎?”
鍾玲移開和梁桔對視的視線,她的心虛已經替她回答了她的問題。
“你作為他名義上的嫂子,卻對他有不該有的感情,你都不怕晚上做夢會夢見他大哥?”
“你胡說什麽!”
“都是女人,何必還要偽裝?”
鍾玲臉上出現了短暫的慌張,她雙手放到桌上握著杯子,想拿起又放下,最後手又放回到桌下。
梁桔冷笑,“我真是看不慣你們這種人,明明喜歡卻又要裝的一點不上心,不累嗎?喜歡就是喜歡,有什麽可怕的,再說,你隻是名義上的嫂子,又沒有過門,你管別人看法幹嘛!”
沒想到梁桔還會對她說出這樣的話,鍾玲不解地看她:“你就不怕我去跟你搶他?”
梁桔臉上顯出很不在意的笑,“怕啊,當然怕,多一個情敵我就多了一成輸的機會,我巴不得全世界所有的女人都不要喜歡他,可是可能嗎?如果有很多人喜歡他,那說明我的眼光好啊,那我還就真的沒看錯人,那麽我贏了,就是打敗了你們眾多情敵,這也說明我是多麽優秀的啊!”
鍾玲被梁桔有些天真的話和臉上的自以為榮給逗笑,她問:“怎麽說的就像他真的成了你的似的。”
梁桔噗嗤一聲大笑出聲,“別說,快了哦!”
陽光被一片雲遮住,雲彩溜走,陽光重現,剛才的不愉快早已被梁桔的幾句話給趕走,兩個女人重新回到了陽光裏。
鍾玲將碎發別在耳後,慢慢說:“你不怕你做的這些事情被他發現?”
“不怕,我會安排的很妥。”
“你可真自信。”鍾玲笑道。
梁桔笑的聲音比她大,“女人嘛,總該對自己有自信,這樣才會吸引男人啊。”
今天的聊天讓鍾玲對梁桔有了更加一層認識,她用探索一樣的目光去探究梁桔身上的特質,看到的既讓她欣賞,又讓鍾玲感覺畏懼。
梁桔的個性,正是她一直向往的,也是毛東想要追求的。
但是她知道,她永遠都不會成為梁桔。
“你知道嗎,你是第一個跟我說這些話的人。”鍾玲看著杯裏的橙汁,悠悠地對梁桔說。
梁桔笑。
“你說第一個,讓我大膽去追求感情的人。”
“喜歡一個人就是理所應當的,為什麽要遮遮掩掩?”
見鍾玲不說話,梁桔試探著問:“就因為你和他大哥的事情,所以你有芥蒂?”
“我也是不想牽連於他,有些事,你還是太小,不會懂。”鍾玲比誰都清楚毛東的性格,有些事情一旦說破,就等於是給自己建了一條死路,連朋友都沒得做。
她歎了口氣,身子靠在椅背上,“如果我是你該多好,什麽顧忌都沒有,隻要大膽去追求。”
梁桔哈哈一聲,“我怎麽覺得這話聽起來不是好話啊,我不是沒有顧忌,我也害怕我倆差這麽多歲,萬一有代溝怎麽辦?”
“你倆差幾歲啊?”
梁桔伸出五根手指,“五歲,我18的時候他已經23了。”
“那你今年?”
梁桔挑眉,“不告sù你!”
鍾玲再次被梁桔逗樂,“你可真有意思。”她拿起桌上的橙汁朝梁桔舉杯,“來,我祝你成功,成功把他追到手。”
“那你的意思就是打算放棄嘍?”
“嗯不一定,說不定哪天我戰勝自己的心裏,就會強力出擊。”
“好,那我等著你!”梁桔也拿起杯子,“祝我成功暖化那座冰山,也祝你早日打敗你心裏懦弱的自己,敢於走出來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叮!’透明的玻璃杯被鮮豔的果汁染成了橙汁的黃色和草莓的粉紅色,又在陽光照耀下鮮豔奪目。
梁桔沒想到能和鍾玲會有如此深度的溝通,她猜想,她又多了一個好朋友。
有時候梁桔也佩服自己,居然能把情敵轉化成自己的好朋友,這是不是代表,她的魅力真的很大。
***
鍾玲給梁桔打了一筆錢,說是為了給毛東租房子,這錢並不是賣北星的錢,北星那筆錢,她不願輕yì動。
第二天梁桔拿著錢給房東打了電話,痛快簽了合約交上定金。從公寓出來,她見不遠處有一家商場好像正在店慶搞活動,一排敲鑼打鼓地很是熱鬧,梁桔心情很愉悅,也跟著人群走過去瞧瞧。
商場一共兩層賣場,各種東西一應俱全,梁桔看見喜歡的東西就停不下腳,她推著購物車想起毛東家裏好像沒有暖寶寶這樣隨身攜帶保溫的東西,就想著給他買。
路過賣熟食品的地方,想著這幾天沒去毛東那,梁桔就給毛東打了電話。
“喂?”毛東的聲音通guò電流傳來,就像一股低沉暖流。
周圍很吵,梁桔提高音量,“你在家嗎,我待會兒過去!”
“我在家,不過”地下商場信號不好,梁桔聽不清,隻聽見毛東說了在家兩字,就以為他會一直在家。
“那行,你等我,我買完東西就過去!”
梁桔在超市裏看到買了一大堆吃的,正是下班高峰,她好不容易擠進公交車上,坐了三四站才終於等到個位子坐下。
兩隻手各提著兩三個塑料袋,從坡下一步步走到坡上毛東家門口,可敲了好幾下門都沒有人應。
她想給毛東打個電話,可把包來來回回翻了好幾遍都找不到手機。
“明明是在包裏啊。”梁桔一邊低頭找,一邊喃喃自語。
她又翻了褲兜和上衣兜,都沒有,查找塑料袋子裏,也都是買的東西,不見手機。
心裏咯噔一聲,梁桔知道了,她的手機八成是被偷了。
想到剛才上車的時候後麵有人一個勁地在擠她,她朝身邊的位置挪一步,身後還是擠得水泄不通,人那麽多,她的包又因為著急上車沒完全扣上,幸虧錢包是放在包最下麵,不然,肯定也逃不出被偷的命運。
梁桔沮喪地一屁股坐在毛東家門口的一塊石頭台階上。
十二月初,入了寒冬,周圍黑漆漆的隻有一盞壞了一個燈泡的路燈,四下連個走路的人都沒有。
梁桔午飯沒來得及吃就跑去看房子,看完房子和人家簽了合同又著急想慶祝,就跑去超市買了一堆生的肉啊和蔬菜,現在連果腹的東西都沒有。
梁桔將脖子上的圍巾又重新緊緊纏了一圈,她不能坐下,這樣會更冷,於是她把所有東西都放在地上,自己圍著石子路來回又跑又跳。
毛東不知是去哪了,這一等還不知要等多久。
她越跑就越覺得餓,越是餓就越沒有力氣跑,可是不跑,她又冷的不行。
從小長到大她就從來都沒有吃過這種苦,盡管母親對她很嚴厲,可是她還有個寵她寵溺到不行的父親,每次犯了錯被母親罵,父親都會在半夜偷偷做夜宵送到她房裏,然後看著她吃,還不忘調和她和母親之間的關係。
梁桔是一天恨不得吃八頓飯的人,又怎麽會讓自己挨餓,可是再看看現在
黑燈瞎火的晚上,天上還開始下起了小雪,不斷有冷颼颼的空氣往脖子裏鑽,梁桔雙手使勁搓想搓出一點暖氣。
把凍僵的手放在嘴邊嗬氣,梁桔最後還是支持不住重新坐回到台階上。腳已經完全凍麻了,一點兒知覺都沒有,梁桔忽然覺得很委屈,委屈的想要哭。
她將身子靠在樹上,將自己縮成了一個團躲進樹後避風。
肚子咕嚕嚕的響,梁桔咽了咽口水,她想,毛東不會丟下她,他一定是去哪裏了,一會兒就會回來的。
可這一會兒,實在是有些長。
迷迷糊糊中,遠處有一束光線正好打在她的臉上。
梁桔動了動眼睛,刺眼的光線讓她睜不開眼。
光線越來越強,梁桔用手遮住臉,眯著眼,匆匆望一眼,發現有一輛車正朝她這個方向駛過來。
梁桔坐在樹後,又是在晚上,不仔細看一般很難會有人發現她。眼瞅著車正急速駛來,梁桔嚇得趕緊站起來,可雙腳已經完全麻木了,一個沒站穩,她‘哎呦’一聲從樹後猛地摔下來。
幸虧開車的司機踩刹車及時,不然,她的小命就要嗚呼了。
梁桔狼bèi地趴在地上,隻覺得右腳生疼,膝蓋也磕到了石頭上,摔得厲害。
一輛銀灰色奔馳轎車就停在梁桔身前不足一米的距離,兩個車燈快要閃瞎了她的眼,她覺得整個腦袋都在嗡嗡的響。
車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一下接一下,梁桔雙手捂著眼睛直直躺在馬路上,她聽得出向她走過來的是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