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兩人聊到很晚,趙老這個老司機教會了夏天不少關於鬼怪的知識,也有很多關於蘇沫兒的事情。
那是一年前的一個夜晚,蘇沫兒一家三口在晚餐後決定一起出去走走,沒曾想,這卻是一家人最後的晚餐。
秋後的夜晚,天氣顯得格外涼爽,道路兩旁落滿了枯黃的秋葉,路上大多是飯後出來運動的人,加上這是靠近郊區的地方,因此很少有車輛來往。
蘇沫兒穿著父母剛為她買的紅色連衣裙,一蹦一跳的牽著父母的手,聽父母講著屬於他們那一輩的故事,一種幸福的感覺油然而生。
突然刺耳的發動機轟鳴聲從遠處傳了過來,隻是瞬間那聲音就仿佛響在了耳邊一樣,刺目的車頭大燈照的人睜不開眼睛。蘇沫兒隻記得當時人群嘈雜的呼喊聲,和身體被父母推開飄向空中的感覺,畫麵定格在此處。
激烈的碰撞聲,濕滑的液體濺在臉上溫熱的觸感。
蘇沫兒有些茫然的站了起來,望著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父母,聲嘶力竭的喊道:“爸爸!媽媽!……”
她慌張的向兩人跑去,過程中不斷的摔倒,摔得那白嫩的雙手上滿是擦傷,雪白的膝蓋上全是青腫,也無法阻止她想要抵達父母身邊那強烈的意願。直到腿疼的站不起來,她就四肢並用的爬,直到那件新買的紅色連衣裙變得褶皺,變得肮髒……
她親眼看到了父母在眼前離開了人世,經曆了父母不在的絕望後,現實再次給了她一個沉重的打擊。
飆車的富二代是本地人,他叫囂著:我有一萬中方法逃脫法律的製裁;叫囂著說:看你這丫頭長得不錯,幹脆給大爺做個貼身丫鬟好了,大爺保你吃香的喝辣的;叫囂著:不就是想要錢嗎,要多少你說個數,別跟大爺裝清純,像你這樣的貨色,大爺把錢一甩不知道有多少人願意跪著陪我。
蘇沫兒隻是冷冷的看著對方,隻是冷冷的不說話,像個冰塊一樣,冰封著自己,將她與整個世界隔離。隻有被咬破的嘴唇,那一抹殷紅的血跡向世人訴說著,她心底深藏的血債,恨意綿綿無絕期!
沒有人知道,因為父母的去世,竟刺激的她打開了天眼,就如同天生陰陽眼的人一樣,是永久性的。
她看見了父母的亡魂在纏繞著那該死的富二代,盡管他們的樣子變得可怕,青麵獠牙,可是她知道――那是她的父母。從心底傳來的濃濃的愛意,讓她確信不已。
初見亡魂的她,不知所措,她並不知道父母為了報複已經化身厲鬼。
她隻記得,那富二代死了,死於車禍!而她的父母則被地府的鬼差抓走,在那一刻,她終於明白――父母,已經徹底的從她的世界裏消失。當父母被鬼差抓走的時候,看著她的目光格外溫柔,慈愛的麵龐,和那滴亡魂落下的淚滴,永遠的刻印在她的心底,那滴淚落入了她的心湖,使她久久無法平靜。
自此以後,一個叫蘇沫兒的少女,背負著對世界的恨意,冰封著自己的內心,永遠穿著一身紅色的連衣裙,臉上永遠是冷冰冰的,目光永遠是冷冰冰的,就連說話的語氣也是冷冰冰的。看起來高不可攀,似是謫(zhé)落人間的仙子,卻無人知道她那埋藏在心底的脆弱。
……
夏天不時看著手機上的時間,不停的催促司機:“師傅,麻煩您快點行不。”
司機操著地方口音說:“我也麽得辦法,你看這路上全是車噻。”
出租車在過了五個紅燈,拐了八個路口,行了九條街道後,終於到達了第二中學的門口。
夏天掏出一張毛爺爺遞給司機,頭也不回的說:“不用找了,我趕時間!”
司機嘀咕道:“裝麽子大款,車費就要99嗦。”
夏天向門衛問清了地址後,表明自己是來找妹妹的,好說歹說,才進了校門。
現在正直暑假,隻有寥寥幾個補習班開課,他們大多是輔導那些學生完成暑假作業,真正輔導學習的並不多見。但家長並不知道,他們隻是單純的認為,孩子就該服從管教,去學校補課,起碼比在外麵瞎逛惹事要強的多。
夏天挨個教室找去,卻始終沒有找到沫兒那丫頭,正在他急的滿頭大汗之時,旁邊兩個學生的對話引起了他的注意。
“唉,月兒,你看那土鱉穿的多low,都什麽年代了,還一身白襯衫,牛仔褲,腳上穿的那是……我的天啊!那不會是古董級的鞋子,帆布鞋吧,都什麽年代了,還有人穿這個。”
名叫月兒的姑娘不屑的翻著白眼:“那有什麽,看那人穿著打扮,也不像個有錢人,不過長得還蠻不錯的,尤其是那雙眼睛,看起來特溫柔,簡直就是個暖男。”
先前說話的女生接著說:“切,暖男有什麽好的,能看不能用,要我說啊,還是又有錢又帥的校草才是我心中的白馬王子。你看隔壁班的沈麗麗她們,不就因為校草的原因,去找蘇沫兒那狐狸精的麻煩。”
那叫月兒的姑娘連連點頭:“就是,聽說是因為校草給那騷狐狸寫了封情書,被沈麗麗她們看見了,所以要給她些教訓。一天天冷著個臉,裝什麽純啊,指不定被多少人玩過呢!”
她們自以為離得足夠遠,被評價的夏天不會聽見,可她們卻不知道,夏天因為修煉的緣故,五感增強了許多,就算是小聲耳語,也被他聽得一清二楚。
聽到蘇沫兒的消息後,夏天頓時心急如焚。如果是一般人,可能還會跑上前去問問那幾個女孩將蘇沫兒帶到哪裏。可是對於久經沙場,不知經曆過多少次校園暴力事件的夏天來說,他簡直太清楚那些學校混混的伎倆!無非就是廁所和教學樓後不引人注意的地方。
夏天先是跑到了女廁所旁,豎起耳朵認真聽著,除了不斷傳來的噓噓聲外,並沒有任何怒罵和動手的聲音。雖然尷尬的老臉通紅,但此時已經顧不得許多。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阿彌陀佛,無量天尊,我隻是為了找人……抱歉抱歉!
夏天調轉方向,朝教學樓後的陰暗處跑去,果然沒多久,他就看到圍成一圈的人群,裏麵不停的傳來尖銳肮髒的怒罵。
啪!一個巴掌砸在了蘇沫兒那柔嫩絕美的臉上,雪白的俏臉上頓時多出了一個清晰血紅的巴掌印,櫻桃似的唇邊滲出一縷血絲,她麵無表情,隻是依然冷冰冰的看著對方,就如她那早就被冰封的心一樣,不為外物所動。
清脆的巴掌聲猶如原子彈一樣,狠狠的砸進夏天的心底,引燃……炸裂,在他的心湖崛起了無盡的怒火,滔天的烈焰夾著寒冷的狂風,吹的他整個心都要炸裂,破碎。
夏天怒吼道:“住手!”他以為自己經曆了那麽多,早已心若冰霜,冷若死灰,再也無法被外物所打動。他錯了,那顆跳動的心,告訴他,此刻它很疼,很疼。猶如撕裂般一樣的疼,比父母去世之時感覺到的無助要疼得多;比被人欺辱之時的怨恨要疼得多;比孤獨之時的無助要疼得多!
蘇沫兒臉上的驚喜一閃而逝,接著又回複到冰冷的麵容。她冷冷的盯著夏天:“你來幹什麽?來看我的笑話?你還嫌我不夠慘嗎?給我滾,給我滾啊!我永遠不想再見到你。”
夏天心痛不已,臉上的表情抽出,任誰都能看出他此時的內心並不平靜,痛苦的表情溢於言表。
“不,我不走,說了我們是朋友,我絕不會丟下你不管的。”
蘇沫兒的嘴唇顫動,終於忍不住失聲痛哭,她邁開步子,大步朝夏天跑了過來,一頭紮進了夏天的胸膛,狠狠的摟住對方。
“大叔,帶我走,帶我離開這裏,我求求你。我討厭這裏,我討厭這裏的一切!嗚嗚……求你……快帶我離開。”
夏天幾年不曾流出的淚水,止不住的劃出眼眶。
“嗯,大叔帶你走,我們離開這裏,你再也不用擔心會被人欺負,會被人看不起,你再也不用去羨慕別人有父母的陪伴。從今天起,你的笑容由我來守護!”
那天陽光正好,兩個命運相似,因為經曆過種種絕望而破碎的心,彼此糾纏在了一起。就如同他們說過的誓言:
“大叔你說,無論什麽事情,作為朋友我都會答應你的。”
因為答應了,所以,我哪怕生氣,也會給你打電話,通知你前往會有命案發生的地方。因為,答應過了,所以我會做到,因為,你說過我們是朋友!
“從今天起,你的笑容由我來守護!”
因為誓言,所以,絕不會再讓任何人,任何事傷害到你,哪怕要與整個世界為敵。
於是,兩個被命運拋棄的人,在這一刻,因為誓言的羈絆。從此以後,不論天涯海角,你我共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