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閉了閉眼,心已經一沉到底,她顫著聲音問道:“許……許副官……他怎麽樣了?”
孫良平的臉色暗了一下,眉頭微微皺起,對範煙喬低聲說道:“小姐,這些事情你還是不要打聽的好,該說的時候,大少自然會讓你知道的……”
他越是不說,她的心裏便對那結果越篤定起來,她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起來,她緊緊地握著拳,眼圈一下子紅了起來。
於媽,霓兒,許懷友,還有那兩個劫持她的人,這麽多人,一個接一個地,都慘死在了薛紹的手中,為江山也好,為私利也好,是不是有一天,她最終也會成為他槍下一縷飄渺的孤魂?
範煙喬不敢想象,她隻覺得自己離薛紹越近,仿佛就離死亡越近。
她憤怒,恐懼,更多的卻是無邊無際的絕望——母親在他的手上,殺父的仇人還要仰仗他去查清,她明明怕他怕得要死,可是卻不得不乖乖地留在他的身邊。
她已經做到了能做到的一切,可是他還嫌不夠,他偏偏把她做為了一顆最好的人餌,將她推到最危險的境地去引誘隱藏在他身邊的內奸,他根本就從來不在乎她是死是活,她在他的眼裏不過是一顆可以隨時丟棄的棋子。
範煙喬從來沒有覺得這麽絕望過,她紅著眼睛尖叫著:“你給我滾出去!快滾!快滾!滾啊!”
這一刻,她什麽都顧不得了,即便他是主宰她生命的人又怎麽樣?他已經生生將她逼到懸崖邊上,所有的一切,她都已經不在乎了,他不在乎她的生死,她亦不在乎,不過一死而已,又有什麽可怕的?
兩個人就那樣互相對視著。
小環端著一盆清水走進來時,剛好就看到這詭異的一幕,薛紹坐在床沿著一臉怒氣地看著範煙喬,而範煙喬卻幾乎瘋了似的指著薛紹讓他滾。
小環慌忙把瓷盆放到桌上,走到範煙喬麵前,一臉驚慌地問道:“小姐,小姐,你這是怎麽了!小姐!”
她伸了手拚命將範煙喬往外拉,她眼角掃到薛紹陰沉的臉色,知道範煙喬如果再這樣無禮下去的話,一定吃不到好果子。
她急得都快哭起來了,手上死命地去拉範煙喬,可是範煙喬卻像瘋了似地瞪著薛紹用手指著他讓他滾。
福叔和薛紹的幾個丫頭聽到這邊的聲響早跑了過來,福叔剛要上前幫著小環去拉範煙喬,就見薛紹緩緩站起身子來,眼睛看著範煙喬,嘴裏卻厲聲喝道:“把門關上!都給我滾出去!”
小環嚇了一跳,忙縮了手。連著往後退了幾步,嘴裏囁嚅著猶豫了一下,鼓足勇氣還想再勸勸範煙喬,卻被福叔一臉焦急地硬拉著退了出去。
人都走淨,臥室和客廳的兩層門都關得嚴嚴實實,屋子裏靜得隻聽到範煙喬越來越急促的呼吸聲。
範煙喬咬著牙,全身劇烈地抖動著衝著薛紹嘶喊著:“該滾的是你!”
薛紹黑著臉,低頭看著範煙喬,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猛地將她拉到自己的胸前,眯著眼睛幾乎是從嘴縫裏擠出幾個字:“你再給我說一遍……”
範煙喬的胸膛急促地起伏著,眼裏幾欲噴出火來,她用力往回抽著手,一字一句地說道:“你滾!你滾!”
薛紹氣得眉毛幾乎豎起來,他的手腕上猛地一用力,身子一轉,握著範煙喬的手就將她狠狠地甩在了門板上。
咚地一聲巨響,範煙喬的後背結結實實地撞在了門上。
她的眼前一花,薛紹的臉已經逼到她的麵前,他眼神幽黯地看著她,用力捏著她的下巴,咬牙切齒地說道:“告訴我,你為什麽生氣……”
範煙喬的眼圈一下子紅了起來,她極厭惡地將頭偏到一邊去,死死地咬著嘴唇,眼淚卻大顆大顆地落了下來。
薛紹忍著氣,再次重複了一遍:“範煙喬,告訴我,你到底為什麽生氣!”
他的手上用力,捏得她的下頜幾乎疼得要碎掉,他逼她對上他的眼。
即便是哭,也隻能對著他哭。
範煙喬的身子不停地抖著,她看著薛紹,啞著聲音哭著問他:“我不該哭嗎?大少以我當餌,去引誘許副官現身,視我為微不足道的螻蟻,完全不顧我的死活,我的命這樣賤,難道我都不該為我的賤命哭一下嗎?”
一想到這是薛紹親手布的局,範煙喬的眼淚流得更凶了,淚水將她臉上已經乳化的顏料衝洗下來,露出她臉上雪白的肌膚,一雙眼睛又紅又腫,整個人被薛紹擠在牆上,如同一具可憐又無助的布娃娃。
薛紹沉著臉,眼神幽黯地看著範煙喬,心中的火氣卻漸漸小了下來。
“你說我不顧你的死活?”他用同樣喑啞的嗓音低聲問她。
範煙喬難過地垂著眼,哽咽地說道:“難道不是嗎?昨天劫持我的人說我若是不配合,便會殺了我,我想,如果我真的死了,大少大概連眼也不會眨一下吧……”
薛紹冷著臉,低頭看著她,半晌輕聲說道:“這個局是我布的不錯,可是你從被抓到我將你救出來,這全在我的意料之中,即便是你被關在了霓兒家裏,暗處也都是我的貼身警衛,我不準,你怎麽可能會死?……範煙喬,你實在是太小看我了……”
範煙喬的頭猛地抬了起來,眼中含著淚花,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哽咽著問道:“你……你是說,你一直在派人暗中保護著我?”
薛紹盯著她的眼睛,沉聲說道:“正如你自己所說,你對我這樣重要,我怎麽可能讓你那麽輕易死去?”
那句話,堪堪正是範煙喬昨晚威脅那男人的話。
他緩緩鬆了手臂,沉默了一下,然後低頭看著她緩緩說道:“我父親的病一直未有起色,反而越來越重,所有的醫生都查不出到底是什麽病,多虧中村提點,我將父親的病症拿到德國去谘詢了一下,那邊的教授提示我,他的這些症狀很有可能是坨鹽中毒……”
他說到這裏,臉上的表情未變,聲音卻微微頓了一下:“我將父親單獨隔離了出來,換了另一批人去伺候他,你猜怎麽著?”
他不待範煙喬回答,接著說道:“父親竟然真的好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