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煙喬整整三天沒有出房門。
第四天下樓的時候,人已經瘦了一大圈。
那時薛紹又是連著好幾天沒有回來。
福叔看著範煙喬這樣子,不免也有些心酸,抬頭看著她低聲問道:“小姐今天是要出門嗎?”
孫副官走的時候已經把所有事情都按排好,他告訴福叔如果範煙喬想去學校了,就讓她帶上他留下的那四個警衛,所以福叔一見範煙喬穿戴好了下了樓,料想她應該是想去學校了。
範煙喬沉默地點了點頭:“大少答應我讓我去複學,我想今天就去……”
福叔忙應著:“好好,孫副官已經安排好了,我這就叫司機去開車……”
車子開過來的時候,車上的副駕駛上早已經坐了一個人,車子剛一停穩,那人就開門走了下來。
是個年青的男人。
個子很高,穿了一身軍裝,長著一張典型北方男人的國字臉,濃眉大眼,一臉不苟言笑的樣子,伸手替範煙喬開了門之後,站便在她的麵前恭恭敬敬的說道:“小姐,我叫陳闖,是大少專門派過來保護您安全的……”
範煙喬點了點頭,沒說話,轉身上了車。
到學校的時候,正是上課的時間,整個校園裏都靜悄悄的,隻有偶爾穿著學生服的女學生三三兩兩地走過。
範煙喬拿眼角掃了掃身後的四個警衛,深深吸了一口氣,心中暗暗想道,要想個什麽法子擺脫他們去見見洋子呢?
小野洋子是範煙喬在教會學校最好的朋友,兩人相同的年紀,脾氣十分投得來,從小學起就一直在一個班,認識也有五六年了,自己如果想要見於健民的話,恐怕隻有通過她帶話了。
正想著,卻聽下課的鈴聲倏然響起,範煙喬心中一動,轉身對陳闖說道:“我現在去教室找先生,你們不要跟過來了,就在門口就好了,這是女校,都是女孩子,你們這樣進來不太好,況且這學校裏教是奉天城裏有錢有勢人家的孩子,應該沒什麽危險,你們幾個若是跟著我進了教室,看起來也不像樣子……”
陳闖聽了,默默想了一下,點點頭:“那我們就在教室外麵等著好了……”
範煙喬笑了一下:“好,多謝。”
她外麵穿著一件黑色的水貂絨大衣,裏麵卻穿了一身學生裝,走進教室時,就把外衣直接脫了掛在衣鉤上,有同學眼尖,回頭說話時一眼看到了她,忙叫著:“範煙喬,你怎麽來了?”
她這一叫,班裏十幾個女孩子瞬間都望了過來,其中有一個留著學生頭的清瘦女生更是尖叫著:“範煙喬!”
範煙喬看著快步走過來的女孩子眼眶一下子就紅了,她忍了忍,用力扯出一絲笑:“洋子,我來了!”
小野洋子上前一把抱住範煙喬:“你這死鬼!終於露麵了!我還以為你怎麽了呢!”
她說完,抱著範煙喬又哭又笑,周圍同學圍上了一大幫來,都是問她這段時間到哪裏去了。
她家的事情在奉天城裏幾乎人人皆知,所以出事之後,有不少同學都在打聽她,可是誰知她這麽個大活人卻像石沉大海一般地消失得無蹤無跡。
範煙喬在學校時人緣頗好,所以如今一見她回來,同學們都激動起來,紛紛把她圍了起來。
範煙喬紅著眼眶一把將洋子抱在了懷裏,頭抵在她的肩膀上,嘴卻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道:“我有極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幫忙……”
洋子一聽,忙站直身子去看她,範煙喬卻狠狠地抱著她:“你不要亂看,就這樣聽我說,把頭低下來……外麵有人監視我……”
小野洋子一聽,忙維持著剛才又哭又笑的動作將範煙喬緊緊抱在懷中。
範煙喬剛好背對著門口,陳闖隻見一幫女學生將她圍住,紛紛七嘴八舌地問她的近況,卻沒看到範煙喬正在跟小野洋子低聲說著話。
範煙喬抱著她,腦子裏飛快地想了一下,接著說道:“你去彰武街上幫我打聽一個叫於健民的人,是東方鐵器廠的經理,他是原來我父親的手下,你見了他,告訴他說我想見他一麵,如同有空,請他到津橋路的祥雲時裝店去見我……”
她忘了於健民家具體的住址了,隻恍忽記得父親說起過他一家人都住在彰武街上。
小野洋子一聽,把頭埋在她的頸項邊低聲說道:“我知道了,我今天下了學便讓人去打聽……”
範煙喬用力抱了抱她,小聲說道:“切記,一定要做得隱秘些,不要讓人知道,這其中的原由,等我以後再同你說……”
她說完,緩緩鬆開洋子,含淚看著她,故意大聲笑著說道:“你比先前好像又長高了……”
小野洋子深吸了一口氣,看著範煙喬同樣笑道:“你也是,隻是怎麽瘦了這許多……”
周圍同學七七八八地插著嘴說話,都是女學生,又處在變聲期,嗓子又尖又細,一時之間,教室裏到沸騰得如同開了鍋一般。
範煙喬和同學又說了一會兒話,到了上課時間,依依不舍地告了別。
出去的時候故意對陳闖說道:“我剛剛問了問她們,索菲修女不在,我複課還要得她的首肯,她過兩天回來,我們等她回來之後再來吧……”
陳闖答應著:“那好,範小姐,那我們這就回去吧?”
範煙喬點了點頭:“回去吧,我早起沒吃飯,肚子卻有些餓了。”
辦完了這件事,範煙喬不由得就輕鬆起來,前兩天因為母親的事情而低落的心情也微微好轉了些。
她偏頭看著窗外來來往往的灰頭土臉的商販,輕輕地歎息了一聲,正如費婭所說,母親即便是毀了容,精神也不太好,可是好歹她還活著啊!這世上還有一個和她至親的人,這簡直就是上帝對她最大的眷顧了。
她想到這裏,低頭在心裏極虔誠地默默地禱告了一番。
回到家時,傭人已經做好了熱熱的飯菜,範煙喬這兩天幾乎算是沒有吃什麽飯,心情低落也感覺不到餓,可是此時一旦放鬆下來,聞到飯菜的香味,卻立時饑腸轆轆起來。
小環走上前來接過她的大衣,抬臉問道:“小姐回來的正好,飯菜都已經做好了……”
範煙喬點點頭:“我換了衣服下來吃飯。”
正在飯廳裏吃著飯,窗外卻響起了汽車的聲音,範煙喬抬頭往外一看,卻見薛紹和那晚見過的那個女人一同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