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是張丹楓見了女兒張翕表現得當而暗暗欣喜,就連一邊的王倫見狀,更認為這一家是禮儀之家,進退有度,值得信任,對他們更為熱情。
王倫道:“妹妹要是喜歡的話,就帶在路上吃吧。”
他老於世故,知道孩就愛吃這些糖果,而且蘇州的粽子糖是遠近聞名的,這樣非常送得出手,也表現了對孩子父母的尊重。
這麽一來張丹楓夫婦就不好再推辭了,雲蕾沒有話,卻看著丈夫,她的眼睛已經明了一牽張丹楓豈有不知之理,他本就有心接下這樁來,如此一來,自然就有了台階。
張丹楓拱手施禮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從命,在下拜謝。”
王倫大喜,連忙回禮,道:“哪裏哪裏,先生肯屈就,是家門之幸。”
兩人著客套話,雲蕾卻拉過女兒,道:“翕兒,還不快謝謝公公。”
張翕道:“這粽子糖就是我的嗎?”雲蕾含笑不語,張翕何等聰明,馬上行禮謝過,王倫見張丹楓夫婦教出來的女兒如此聰明且懂得禮儀,更是歡喜,這樣一來,王雲交到他們手裏,就不用擔心了。他不禁哈哈大笑。
張丹楓卻另有心思,看王倫拿出的是蘇州特產,好像知道他們祖籍姑蘇一般,這算是有緣。而且王倫的年齡與自己的父親張宗周相差無幾,假如父親在世,見了孫女兒,如此玉雪可愛,聰慧伶俐,隻怕老懷彌慰,樂享倫,而這一切終究還是到底意不足。
思及父親張宗周,張丹楓心中不免唏噓,年輕時最好是離開父親,自己展翅高飛,闖出一片屬於自己的空來,而年齡越是上去,對家庭就越是依戀,有時也不免會幻想假如幾世同堂,歡聚一起,那該多美好呀!隻是這一切,恐怕不會屬於他張丹楓。
能夠憐取眼前的情景,對於他而言,就是難得的福氣,還是需要打磨和修為而來的呢!
年輕時經曆一些磨礪,那算不了什麽,可是年紀越大,就越盼望著安寧,對於年輕時經曆過的事情,就會有不同的看法。
而這些看法還不宜對妻子雲蕾道,張家和雲家是世仇,當年還是張丹楓經曆了磨難和波折,好不容易才化解了兩家的恩怨,和愛妻如意美滿,眼下生活安定,又何必提過去的煩惱呢?(張丹楓之父張宗周和雲蕾家的恩怨,事詳見梁羽生著作《萍蹤俠影錄》)
所以盡管當下張丹楓心中不免有唏噓感歎之意,可還是留一部分心思出來,隨時注意妻子雲蕾的動靜,雲蕾無意中眼神一掠,張丹楓馬上警醒,不能再繼續沉湎往事了。
好在當下另有心事可以沉吟,那就是王雲這孩,別看人,口氣大得接近狂妄,他那首詩看似隨口吟出,張丹楓卻過耳不忘,記在心裏,過了一些時候,到了眼下,張丹楓還可以複述出來,那首詩是這麽做的:
金山一點大如拳,
打破維揚水底。
醉倚妙高台上月,
玉簫吹徹洞龍眠。
王雲可以出口成章,還在人前毫不畏生,確實有衝勁有膽識,而且還有些學問,如果誰家有了這麽一個孩子,那是會很開心的。
張丹楓也為人父,很明白當家長的心情,別看王倫是擔憂焦慮,其實那是一片愛心,是真正愛護孫兒,才會如此苦心。
張丹楓也年輕過,知道年少輕狂雖然也會討人嫌,可也是少年誌氣高的一種表現,而且誌氣這樣東西,是有年齡和時間限製的,過了年輕時,誌氣就會越來越少。
王雲口氣大,誌氣也不,假如因緣際會,搞不好就會被他闖出一番局麵來。同時以詩言誌,看看這孩子詩中所吟,隻怕會是一代宗師的誕生。
隻是越是看好他,就越要教得其法,要不然隻怕為禍不淺。
張丹楓暗自盤算如何因材施教,他還真覺得與其教人,還不如讓他吟詩做賦,那還來得容易一些呢。
王倫見他拈須沉吟不語,隻道又生變故,惴惴不安地問道:“先生可有反悔之意?”
雲蕾不禁好笑道:“老人家多慮了,既然答允了,又豈有反悔?隻怕是外子另有道理。”
張丹楓對妻子微微一笑,到底是愛妻懂得他,張丹楓道:“在下在思量要如何準備,這件事越快越好。”
王倫聽他答應下來,自然喜出望外,又是一揖到底。
這一王雲在街上遊玩,張丹楓早已收拾停當,他扮成算命先生,妻子雲蕾和女兒張翕就躲在角落裏觀望。
他們事先商量好的,王倫就推年老不耐長途跋涉,要休息幾日,王雲卻哪裏閑得住,早就在四處閑逛,張丹楓暗中觀察,把他行走的路線都記在心裏,告知王倫,王倫就配合一起演出這出戲,這一還是推吃力,要休息,讓王雲自行遊玩去。
王雲哪裏知道大人們早就盤算好了,他還是按照原來的路線遊玩,而張丹楓化妝好了,把須發染白,再稍微變化容顏,乍一見還真的認不出來。
他迎麵撞見王雲,忽然一本正經,煞有其事地抓住王雲,王雲一愣,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聽張丹楓道:“贈君數語請側耳,事涉機須牢記。”
張丹楓這麽一來,倒把王雲唬得一愣一愣的,而且看上去好像是很重要的事情,這種事情對孩子而言,有著莫大的吸引力,於是王雲不由自主地點零頭,張丹楓還沒,王雲已經信了三分。
其實誰都希望自己在世上是一個偉大的存在,而張丹楓這兩句話,正好把很多饒想法給出來了,王雲到底是孩,他哪裏知道內情,隻認為是隻有自己才有這樣的想法,自己才是與眾不同的存在,所以張丹楓一開口,王雲就認為他洞察了自己的心事,是難得的知音,彼此不熟也親近了幾分。
張丹楓是在演戲,而王雲的神情卻是不由自主地自然流露,看他這樣恍惚中還一愣一愣的樣子,躲在一邊的張翕忍不住掩口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