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飛身越出棚頂平台,一手染墨執筆,另一隻手扯住紅色的巨幅錦簾,用還算過得去的書法功底,在其上肆意揮灑。
上聯:奈何鐵馬金戈,僅爭得偏安局麵。
下聯:至今山光水色,猶照見一片丹心。
鐵畫銀鉤,蒼勁有力的字體,從上而下倏然而成。
我的身體猶如飄飛的落葉,在這個夕陽正好,風光無限的郊外莊園裏,飛得那麽耀眼。
有那麽一瞬間,我聽到周圍無數人群發出的驚呼。
如果說,白如龍的動作是霸氣酷炫,江燦的動作是刁鑽淩冽,那麽我的動作,就像一股和煦的微風,自然流露,卻足以抓住任何人的眼球。
不卑不亢,不喜不怒,不驕不躁,方為大境界。
短短十秒鍾,我好想與大自然融為一體,所書寫的完全是此時的心境,和一路走來我對於人生的種種感悟。
發自內心的東西才是最真實,最美好的。
最後,收筆,我穩穩落在地麵上,一聲清脆的鍾鳴聲響起,主持人宣布時間結束。
“至今山光水色……天呐,他說的不就是此時此刻的美景。”
“猶照見一片丹心……這後半句,說的難道是他此刻的心境?”
“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這美景在我們心中或許隻能留存片刻,但映照在心裏的那份期盼與留念卻能激勵自我,奮勇前行。”
“花小姐所寫的是大悲,是哀傷與無奈,而他對出的是自然,是原始的本性與執著,偏安局麵已然傷感,可一片丹心何等大氣,妙哉,妙哉啊!”
人群中幾個看起來儒雅的老者對我的下聯頻頻點頭,評價極高。
我對這些並沒有過多在意,隻要順利通過就可。
不多時,主持人宣布結果,說我們三個都順利通過。
其實,江燦那幅下聯是有瑕疵的,可能是礙於情麵,並沒有取消他晉級的資格。
很快,花府的下人再次忙碌著收拾場中局麵,我們也走到一旁休息。
王顏隱藏在人群中,悄悄塞給我一個米粒大小的東西,是隱形耳機。
我把耳機塞到耳朵裏,清晰的聽到了諸葛啟明的聲音:“葉先生實力果然不俗,憑一己之力連闖兩關,和江、白兩大頂級世家的公子齊頭並進,真是讓我眼前一亮,葉先生放心,這局對弈我會取勝,你隻要按照我說的話去做便可。”
我不動聲色的四處看看,也不知道諸葛啟明隱藏在那裏,聽他自信的話語,料想對局麵已經充滿了信心。
不多時,別墅的大門緩緩大開,裏麵出現了一個白紗遮掩的羅帳,隱約間,可以看到一個姿態曼妙的女人在羅帳後麵,身體輕輕依靠在椅子上。
工作人員將三個很大的圍棋棋盤擺在別墅門口與花園之間,旁邊還有投影儀,所有人都可以實時看到對弈的情況,公平而且公正。
不過,這個公正是相對別人而言的,我耳朵裏放了微型耳機,江燦與白如龍有沒有作弊我就不知道了。
“三位先生,這是最後一輪圍棋對弈,如果沒有異議,那麽就請猜子吧!”主持人說道。
“猜子?菲飛小姐是想一個人同時與我們三個對弈?”白如龍突然開口,聲音平靜卻帶著發人深省的穿透力。
“沒錯,小姐確實要同時與你三人下棋,這是小姐的主張,還請三位不要在意,我們花家並沒有冒犯各位的意思。”主持人解釋道。
以一敵三?
這花家小姐剛一露麵,就展現出這等氣魄,讓人震驚,也同時讓人臉紅。
試想一下,如果我們輸了,將會顏麵掃地,三個男人對抗一個女人尚且敵不過,還有什麽資格迎親?
可反過來想,即便贏了,也是花菲飛以一敵三分散了注意力,勝之不武。
無論哪種結果,受人褒貶的隻會是我們,與花菲飛無關,單看她這一手棋走的就相當高明,還未開始就讓我們在心態上落了下風。
“嗬嗬,菲飛小姐是京城四美之首,又以高超的棋藝著稱,就算以一敵三我們的勝算也不大,哪裏有不滿的意思,隻能說菲飛小姐聰慧過人,佩服,佩服!”江燦說道。
從認識他開始,我感覺這男人眼高於頂,可他在花菲飛麵前表露的狀態卻完全不一樣,他是真心仰慕花菲飛,這場親事誌在必得了!
“哼,花言巧語又有何用,猜子就不必了,我讓先!”白如龍雙手插在口袋裏,傲然說道。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
不懂圍棋的人,可能不知道其中的規則。
圍棋分為黑白兩種顏色的棋子,黑先白後。
所謂的猜子,就是其中一人手中抓出一些棋子,對方猜單雙,隻要猜中就可以執黑子先手,沒猜中就是執白子後手。
在圍棋中,先手下棋擁有極大的優勢,按照中國的規則,執黑子者要讓對方三又四分之三個棋子。
而所謂的讓先,則是把黑子的擁有權主動讓給對方,不需要對方讓出三又四分之三個棋子,這在實力懸殊的比賽中能看到,可在正規比賽中,這一舉動,無異於自投死路。
白如龍這麽做要麽是腦袋被門擠了,要麽就是自視甚高,覺得這場比賽自在必得。
“白兄果然氣度不凡,可菲飛的棋力我早有耳聞,十九歲的時候,就有九段高手的實力,堪稱百年一遇的天才棋手,我沒你那麽自負,菲飛小姐執黑子吧,按照規則,黑讓白三又四分之三子便可!”江燦冷笑道。
他這麽做雖然沒有白如龍誇張,可也算是讓出一步,體現了男人的氣魄。
隨後,眾人都把目光落在我身上。
說實話,我對圍棋並不精通,除了在憐香會天牢中與師傅下過一年之外,平時根本沒與圍棋打過交道。
但另外兩人已經做出了讓步,如果我無動於衷,在道德上就落了下風。
我剛想開口,耳機裏卻傳來了諸葛啟明的聲音:不要輕舉妄動,你正常猜子,白菲飛實力非同小可,如果讓她拿黑子,我們就被動了。
我眉頭一皺,這家夥之前信誓旦旦的說,他的棋力非常厲害,可現在怎麽犯了慫?
“我們的目的是得到地圖,隻要穩妥的取勝就行,至於麵子問題,就讓另外兩人裝大尾巴狼吧,他們必輸無疑!”諸葛啟明怕我不聽,又急忙提醒了一句。
現在下棋的是我,丟麵子是打我的臉,他可以安然無事。
“葉先生,你想好了嗎,是讓先,還是讓小姐執黑子?”主持人詢問道。
我臉上一紅,尷尬的咳了兩聲,說道:“我棋力弱,保守一點,我選擇猜子!”
“什麽!他太不要臉了,竟然絲毫不做讓步。”
“嗬嗬,鄉下來的土包子果然沒有一點風度,坐等他輸棋!”
“哼,爛人一個,江大少、白大少雄起,揚我京城雄風!”
這些諷刺的話語,讓我沒有辯解的餘地,武侯墓地圖對我來講太重要,得到它才是關鍵,至於別的就隻能忍了。
“棋局對弈無關乎手段,猜子是數千年來留下的傳統,葉先生這麽做,是對對手的尊重,請葉先生拿子,我來猜!”
羅帳後麵,花菲飛的聲音悠悠然響起。
猶如空穀幽蘭,又如一陣微風拂過,輕柔的與世無爭,沁入心扉,怎叫一個舒服了得。
我抓起一把棋子,花菲飛猜單數。
亮出來一看,她果然猜中,執黑子。
也許這是天意讓她占得先機。
一聲鳴鑼響起,對弈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