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早的陽光之中,那名頭上裹著厚厚白紗布的男子醒了,大概因為逆光的關係,羅瓊看他有些吃力。她就那樣眯著眼睛看他,突然間她覺得她和他之間的距離事那麽的遙遠。
不,此時的羅瓊覺得,她和每個人之間的距離都變得無比遙遠。
也許,發誓進入血腥世界的她,終其一生再也回不到原點了,但羅瓊絕不後悔。
那名在手術後足足昏迷了兩天的男子,在見到羅瓊之後首先是沉默,然後萬分內疚地道:“對不起,你的原石,我沒能替你保住……對不起,明明保證過的,但最後卻變成這樣……對不起,是我無能……”
羅瓊阻止了他,錢財是身外之物,人才是最重要的。東西,隻要人還在,早晚會回來。
看到那張掛在霍菁床頭的小卡片上麵寫著半流質食物,到然後,她聞到了從空氣中淡淡漂來的醪糟湯圓的氣味,而霍菁好像也聞到了這味道。早上九點,正好是醫院病房開餐的時間,整個樓層都是早餐的味道,他們很難避開。
聞到這味道,霍菁抽了抽鼻子,說他很懷念從前媽媽給他做的醪糟蛋。
羅瓊說好,你等著。
她問了霍菁的主治醫師,確認醪糟蛋裏沒有霍菁不能食用的成分之後,回到自己病房內的廚房,去給霍菁做醪糟蛋。雖然因為事發突然,米酒是從超市裏直接買的罐裝成品,但加在裏麵的湯圓是羅瓊親手捏的。將從超市裏買回來的米粉和水揉成團,正在拍打,謝君溢來了,那男人就那樣搖著由於宿醉而劇烈疼痛的腦袋走了進來。
見到自己老板竟然紆尊降貴去,自己下廚去給一個男人做早飯,一時間這男人是那麽的悲憤。
“不是吧~”謝君溢用奇怪的腔調拖著長長的尾音嗷嚎,“那個霍菁到底是誰啊,小主,你這是要娶側福晉的節奏嗎?您這樣嘩地一聲給我加了個姐姐,叫我這個小妾情何以堪啊。”
嚎著嚎著,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一塊手絹,咬在嘴巴裏嘩啦啦地哭著。然後,直接劈出漂亮的一字馬,隻不過他放在前麵的右腿采用的是跪姿。不要懷疑,就是那個早些年,在言情電視連續劇裏,小白花女主最喜歡的哭泣造型。
一時間,看得羅瓊毛骨悚然。“你,是你說我可以任性一點的喔。”將揉好的米粉團捏進已經燒開的水裏,一時間米酒的香味和米粉的香味,混合著蒸騰而起,引得羅瓊食指大動。
跪在地上正在扮演小白花的謝君溢,眉毛抽啊抽。“原來您任性的方式,就是做煮飯婆~”可以想象,又是拖得老長的一段尾音。
尼瑪的,是不是他見識不夠,怎麽說他謝君溢交往過的女人,就算沒有一百也有八十。自帶今天為止,他還真就沒有見過,哪個女人任性的方式是,鑽進廚房,去做煮飯婆。
尼瑪的,這,到底是什麽跟什麽啊。
謝君溢心裏簡直有一百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
看著湯圓在水裏打著旋兒浮起,羅瓊的思維隨著那蒸騰而起飛起,飛到遙遠的童年。因為羅媽媽是那種強勢到可怕,控製欲強烈到可怕的人,因此從小到大但凡母親下廚做飯羅瓊都必須站在一旁為她鼓掌以及搖旗呐喊,但母親絕對不允許她親自動手,哪怕一次都不行。廚房是女主人的領地,做為家中女王,羅媽媽絕對不允許,自己的領地遭到侵犯。
因此,盡管羅瓊有足足二十六年的強力圍觀經曆,但親自下廚卻還是第一次。
估算著,覺得時間差不多了,打了四枚雞蛋下去。扔掉蛋殼的同時狠狠地一腳踹上謝君溢。“別裝了,這些醪糟蛋裏也有你的一份。”
聽到這個消息,謝君溢刺溜一聲站了起來,一臉嬉皮笑臉的表情,給羅瓊捏肩膀,說是幫她緩解疲勞。隨後,伸出一根手指數了數雞蛋的數量:“哇,三個人吃四個雞蛋,小主,您果然對我最好。男人啊,怎麽能隻有一個蛋呢,男人要兩個蛋才夠力量嘛。”嘴巴上說著莫名其妙的話語,謝君溢的腰部卻對著空氣,做勻速衝擊運動。也就是傳說中的羞羞運動。
就這麽一瞬間,羅瓊好想把整整一鍋滾燙直接拍潑那廝身上。
她有種直接生劈了謝君溢的衝動。
努力地克製自己的情緒,雖然眉毛還在抽啊抽啊的。“多出來的那個雞蛋是給姚靜煮的,至於她要不要讓給你,這要看你的本事她的肚量。現在,小妾,去給霍先生送早飯吧。”估計是被謝君溢這廝給傳染了,羅瓊皮笑肉不笑地伸出一隻手去捏他的臉。
可謝君溢的無恥很明顯地超出了她想象,繼續學著電視劇裏的小妾模樣,扭扭捏捏地道:“是,婢妾一定會伺候好側福晉姐姐。能夠侍奉側福晉姐姐,是婢妾的福氣,婢妾願為小主分憂。”他繼續用他的小白手絹擦拭著並不存在的眼淚。
羅瓊再也無法忍受地尖叫起來。“騷貨,還不快去給姐送飯。”
門口傳來聲音,回頭一看,竟然是張艾。那個麵試鐵青的姑娘就那樣站在廚房門口。
……
蠻不在意地用小勺絞著自己碗裏的醪糟,然後若無其事地看著眼前的姑娘,雖然經過整整兩天修養,雖然用大濃妝進行了修飾,但她依舊能夠看出,這姑娘當場被賈琳狠狠胖揍之後的臉,尚未完全消腫。那可真是大快人心的一頓胖揍。
張艾是來向羅瓊傳遞會議消息的,按照慣例每年的慣例,在接近公曆年年尾整個行業傑出代表,都要代表市裏前往省會城市參加由省級官員主辦的行業會議。這個被戲稱為大朝會的行業會議,充其量不是是一次集體納貢行為。當然,您也可以不去,假如您想在新一年中被同行無限期擠兌,甚至直接結束營生,換個生意做的覺悟。您當然可以不理睬這些。
在天朝,雖然早就進入了市場經濟年代,但計劃的陰影依舊存在,而且濃鬱。
倘若在往年,這樣的會議壓根就輪不到孫筱悠本人知曉,黃建良或者張艾會直接幫她處理了,雖然隻是前往省會城市納貢,但畢竟是靠近權勢的大好機會。難道不是嗎?但在今年,因為羅瓊得罪了霍德華得緣故,整個孫氏鬧了個舉世皆敵的下場,雖然到目前位置為,孫氏還沒有整個垮台,但天知道在行業會議上,會被同行如何排擠。
因此,無論黃建良還是張艾,他們都不傻,吧唧一聲將會議邀請函拍到了整個企業最高領導人,也就是孫筱悠麵前,隻一秒鍾就將自己摘了個幹幹淨淨。
看著那個一臉牛叉,直接將趕快求我去開會吧,這個表情寫在臉上的女助理,羅瓊略微沉默了一會,她壓根就沒有想過和張艾接招玩什麽你來我去。他們壓根就不是同一個檔次的人,倘若自己真和張艾較真,那叫跌份兒。
回想之前王愛頤和和她說過的那個雙蛋節的宣傳活動,打開會議邀請函看了看時間和地點,從手機上果斷地翻出地圖一搜,會議在26日召開,與王愛頤的主辦地僅僅隻有三條街距離,她完全可以兩邊兼顧。“我去。”她就那麽雲淡風氣地說。
因為事實和想象全然不同,這讓張艾有種一拳打到了棉花上的衝動,站在那裏恨恨地磨了好一會兒牙之後,這才訕訕開口道:“實際上您必須出席的活動,除了即將召開在省會的行業會議,另外你自己的社交活動呢?孫氏已經很久沒有和自己的生意夥伴走動了,我猜您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和自己的合作人聯絡的意思,所以作為助理的我不得不在這裏提醒你,”
社交活動,上流社會必須進行的責任與義務,孫家之所以會有那麽大的前後花園,之所以會聘請那麽多下人,可不僅僅隻為了炫富。他們是為了必要的社會應酬而準備的。
眾所周知,天朝是個人情社會,在這樣一個社會裏任何事,離了人情事故都成不了。尤其是在眼下這種外地環繞,新舊年份交替日子,人情尤為重要。
但人情不會憑空出現,無論你和她在過去有著怎樣的聯係,無論你和他在現在有著怎麽樣的利益糾葛,失去聯係之後,就會迅速冷淡,不然怎麽會有遠親不如近鄰這一說法。血濃於水的骨肉親情尚且如此,更何況區區生意夥伴。
認真地想了想,羅瓊點頭道:“好,我會盡快展開自己的社交活動,盡快地和那些生意合夥人走動取來。所以,我將即將舉辦在近期的社交事宜全權交給您來辦理,無論您為我舉辦什麽樣的宴會,邀請哪些來賓來參加,如何為我布置會場,安排菜譜,我統統都不會管,我隻看最後的效果。張艾,我的辦公室副主任很不滿意服氣,本科生的你居然是正主任而他,堂堂研究生的他卻僅僅隻是副主任。而公司裏另外一些人也在嘀咕,你是因為和總裁有著不幹不淨的關係,所以這才穩穩地坐在正主任這個位置上。用事實擊敗謠言,OK?”
羅瓊頗有氣勢地下達命令,想了想之後補充道:“稍後我的經紀人譚小姐會和您交涉我的時間表,請您務必遵照那個來做。”她認認真真地想,自己是不是有什麽遺漏。
可以想象,但這些十足的命令被整個下達之後,張艾臉上呈現出這樣一番咬牙切齒的化妝要。她不知道這是不是叫坑人不成,反被人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