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倫購物廣場側麵,緊挨著地下停車場入口的,貨運部下貨地點。
遠遠的,羅瓊便看見兩批人對持在那裏,一方是謝君溢和他的大哥謝宏裕,這兩人各自帶自己的跟班和隨從,人數大概在十人左右。另外一方是帶著幾名貨運部員工的營銷部經理,以及帶著保安的保安部經理。兩群人總計數量超過二十,他們看上去並不友好。
在人群旁停車一輛運送水果專用的集裝箱車,現在貨櫃的門正打開著。因為搬運進行到一半,被人中途而止,幾個裝水果的泡沫箱淩亂地放在一邊。
羅瓊發現,其中有好幾個貼著火龍果標記的箱子已經被打開,露出紅綠相間的果實。
再往前幾步,然後她看見了,兩個穿著保安工作服的天倫員工,正被謝君溢的人鉗製住不說。而且這兩人看上去剛剛被人暴力對待了。眼睛烏青,嘴角紅腫什麽的。
看到這裏,羅瓊心裏怎麽也忍不出地咯噔了。
遠遠地看見自家老板走來,謝君溢孩子氣地揮著手,大喊她的名字。
聽到自家董事長的名字,再看見如同陰影一般緊跟在羅瓊身後的真衍,保安部經理臉上閃過一絲驚訝。真的隻有一絲而已。然後,這個中年男子迅速整理好自己的情情緒。倒是他手下那幾個小保安,如同炸鍋似地議論起來。
因為對營銷部經理有那麽一點點好感,羅瓊單獨和她打了個招呼。
她記得昨天,這男人為姚靜擋下的那記鞋底板。
之後就是各執一詞的場麵。
指了指購物廣場邊緣上那間破舊的公共衛生間,再指了指那兩個明顯被人暴力過的保安道:“今日我辦完事從這裏路過,前去地下停車場取車,但就在路過這裏的時候,發現這兩個居心不良的家夥竟然將不同品種的水果混雜在一起。”說著,一手抓起一顆火龍果,然後示意自己手下用隨身攜帶的匕首將其切開。
一顆是紅瓤的,一顆是白瓤的,雖然它們在外觀上幾乎沒有任何不同。
一隻手舉起一顆水果道:“火龍果有兩個不同的品種,紅心和白心,雖然這兩個品種的火龍果外觀上沒什麽區別,吃起來口感也一樣。但就和紅心獼猴桃一樣,隻不過是果肉的顏色有那麽一點點不同而已,它們之間的價差卻高達整整一倍。和獼猴桃不同的,紅龍果的品種,在切開之前真的很難區分,而這兩個家夥,卻把它們故意混雜在一起。”
說道這裏,謝君溢衝著其中一人狠狠地補了一腳,直接將他踢到哀嚎連連。
踢得一群的天倫員工又一陣騷動。
謝君溢和謝宏裕這兩人的確是市裏有名的公子哥兒子,這一點大家都承認,可公子哥兒歸公子哥兒,有事沒事跑到自己地盤上,在上班時間對自己的同事動用暴力,這到底算什麽。
但謝君溢本人卻完全不在乎這些,隻是拍拍手接著道。“因為火龍果從外觀上根本分不出品種的關係,所以售貨員隻能按照貼在上麵的標簽銷售它們。但正如我說,這兩種果實的價格差別在一倍以上,所以,花白瓤火龍果價錢買到紅瓤紅龍果的顧客,絕對會當此事沒有發生過。但花紅瓤火龍果價錢,買到白瓤的顧客卻一定會大吵大鬧。”
“假如在平時,這真是再小不過的一件小事。道個歉就能了。但如今不正是敏感時期嗎?在敏感時期,一切皆有可能。最簡單的錯誤,有可能被居心不良的人,渲染成誠信缺失。”
“信不信隨你們,這批火龍果上架之後,最多五分鍾就會被別有用心的客人買走,最多半小時這件事就會被宣揚出去。然後,這次的水果事件會和之前的老鼠事件、高仿事件混合在一起,然後成為天倫道德敗壞的鐵證。最多幾天,天倫在人們心裏累積了幾十年的聲望,就會土崩瓦解不說,從此還會成為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那種。”
羅瓊安靜地聽著,她覺得謝君溢的話有那麽一點點道理。對於那些有心之人,無中生有尚可,更別提現在有現成的把柄讓他們捏。
不,實際上,對於那些有心之人而言。就算孫氏沒有現成的把柄給他們抓,那麽在孫氏買通幾個下層員工,為他們製造一點把柄,又有多難。比如現在正躺在地上的那兩名保安。
且不說超市裏那隻老鼠是怎麽跑進去的,但既然有人膽敢在水果上動手腳,那麽放在熟食櫃台上的食物,被人給動了手腳,掛在專櫃衣櫥裏的衣服被人偷梁換柱,似乎也說得通。
羅瓊從謝君溢殷切的目光中看到了轉機,一絲針對此次事件的轉機。
將目光轉向那兩名被鉗製住的超市員工,羅瓊道:“可有真憑實據,可有問出幕後主使。”
聽羅瓊這麽說,一旁的安保部經理急了。“沒有的事,孫小姐,這隻不過是場誤會而已。這兩個人,這倆人一直都很老實,他們絕對不會是內奸。”自己的部門混進了內奸,他這個經理卻渾然不知不說,甚至在這兩人被當場抓包時,還處於一頭懵的狀態,甚至還著人想要包庇護短。若是兩人的身份被落實,他可是要負連帶責任的。而且責任還不小。
所以絕對不能讓事情落實,絕對不能。
至於這兩個小子,等董事長大人走了之後,他有一萬種方法可以收拾他們。無論如何,他不甘心自己的職場生涯,毀在兩個無名小卒身份。毀得這麽莫名其妙。
雖然保安部經理,這個名頭聽上去的確不怎麽樣。但大大小小也是個官啊。
謝君溢微微一笑,露出兩顆小虎牙道:“這不是明擺著的嗎?”對著一旁的手下點了點頭,又一步智能手機被呈了上去。
當那個聲色俱全的視頻被展現出來後,事件便進展到無需多言的地步。
得意洋洋地瞄了保安部經理一眼,現在那名男子如同鬥敗公雞一般低垂著腦袋,在如山鐵證麵前他再也不能護短了。他再也不能為了保全自己的職位而試圖和稀泥了。
懷著一絲莫名其妙的驕傲感,謝君溢高高地跳起,然後飛起一腳直接踢到那名依舊哇哇亂叫著,試圖用空口白牙為自己脫罪的男子身上。他忍這聒噪的家夥已經很久了。
挨了這麽狠狠的一腳,那男子捂著肚子一聲哀嚎,然後滿地打起了滾兒。
如此慘狀,嚇的他的另外一名同夥腿肚子都軟了,當謝君溢的眼神從他身上掃過時。這人就再也忍不出地招架了。隻是供出來的名字,完全出乎所有人預料。
市裏一家小型超市老板,一個甚至可以說是不入流的小人物。一個丟出來試探的棄卒而已。如同兩軍交戰之處,派出的那些前陣炮灰。就算真的灰掉,也不會對大局造成多大影響的小人物。但假如孫筱悠真如外界所言那麽不堪一擊,真被這些小人物給灰掉。
估計幕後真凶做夢都會笑醒。
在這個時候,孫筱悠必須拿出雷霆手段解決此人,假如她在此事上的處理不夠狠,產生不了足夠的威懾力,到那個時候,人們會覺得她軟弱可欺。抱著寧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的想法,人們會覺得孫筱悠足夠君子,就算得罪上那麽一兩回也無關緊要。
然後,人人都想在這件事上踩她一腳,為自己獲取些許利益。到了最後,無論是孫筱悠本人還是孫氏,都會落得舉世皆敵的下場。
麵對一群老鼠一般探頭探尾的家夥,必須用最快而且最霸道的手段,給予雷霆打擊,才能威懾眾人。讓那些原本就搖擺不定的牆頭草們,三思而後行。得罪孫氏,他們承擔不起。
孫氏雖然隻是一個地方性質的小企業,但也不是人人都能欺負的。
她孫筱悠,雖然在此之前一直是個內宅婦,但並不是那種拿不出手段的軟弱可欺。
但有沒有想法是一回事,能不能想出具體解決方案有事一回事。因為在此之前的人生糟成那個樣子,羅瓊現在腦子裏整個一片混亂,所謂天賦,假如沒有成長所需的空間和條件,那麽也就那麽回事了。想想仲永是什麽泯然於眾的,更何況她羅瓊的生長環境比傳聞中的仲永差上不止千百倍。她的前二十六年一直被人如豬似狗地踐踏著,被自己母親。
因此,此時的羅瓊就算腦海裏有整個方案的大致模型,但想要她拿出具體章程出來,卻也是不可能的事。不過,她絕對不會把自己的劣勢展現出來不說,反而還會表現出一副心有成竹,隻不過是想要考驗一下部下的態度。橫豎以孫筱悠目前的身份,還真有權力這麽做。
身份集團最高領導著的她隻需要指出大致方向,其它的交給小弟發揮不更好。
將目光投向謝君溢,後者高興地低下了頭,表示願意為她處理此事。實際上,當羅瓊表示出此事大有操作空間時,這個家夥就敏感地覺察到,屬於自己的機會到了。
他隻需要利用此事,稍微做點手腳。
稍微做點。
也許事態將大不一樣,全麵翻盤或許不大可能,但至少不用麵對幾乎整個社會的全麵敵視。橫豎這些事原本就是霍德華栽贓陷害而來的,現在孫氏再反過來利用上那麽一兩回,又有什麽呢。所謂的以牙還牙,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不就這麽回事。
嘴角含笑地看著孫筱悠重用自己弟弟,他用直勾勾的眼神看著羅瓊。等到兩人之間的溝通告一段落,謝宏裕做了個請的手勢,兩人一起來到廣場邊緣。離人群稍遠,相對僻靜之處。
給羅瓊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謝宏裕道:“父親讓我轉告您,無論局勢如何變化,謝家都會堅定地站在您身後,成為您堅實的後盾。”
謝家?
謝立華那老頭子?
當然,與其說謝立華是看好她羅瓊,不如說那老狐狸在此事上,相對霍德華更看好王愛頤。也就是,王愛頤在整場博弈之中,依舊站著絕對優勢。
雖然至今也沒有明白,謝立華到底是怎麽看好王愛頤的,但也就隻能這樣了。
低著頭,不動聲色地道:“是。”這一刻她表現得是那麽的溫婉,就像最傳統的江南女子。
看著眼前這位表現得如此傳統內斂的女子,謝宏裕心裏非但沒有一絲一毫的輕視,反而生出一絲類似尊敬的情素。既有年輕人的敏銳,又有年長者的沉著冷靜,遇事不慌。即便是處在最糟糕的處境之中也能從容不迫不說,最重要的是,就算找到了絕地反擊的機會,也不會因為過於激進而失了自身優勢。懂得把事情交給不下去做不說,還知道適度讓權。
當一個人表現出能為自己所用的素質時,能夠不計前嫌地放權於他。
可不就是父親口中的上位者自覺。
一時間,謝宏裕甚至有那麽一點點羨慕謝君溢,既然得到如此良好的空間和環境,去生長和發育。能夠擁有這樣的環境,這樣的領導誰不羨慕和妒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