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心理醫生的診所在城市的另外一邊,想要前往必須穿越整個城市,所以,車輛行駛在鬧市的正中。
當車輛行到二環路的某個區域時,羅瓊的視線被街角一處廣告櫥窗給吸引了。
因為是政府設置的公益性質的廣告櫥窗,上麵張貼的幾乎全都是招工啟事。在曾經那段歲月中,羅瓊急切地想要離開母親獨立生活的歲月裏,她曾經不止一次前往這處櫥窗,想要尋找一分自己能做的工作。她確實找到了,前前後後一共三份。第一份,因為那個時候的她完全沒有隱瞞母親的意識,然後直接被咆哮禁止。到第二份的時候,她已經知道悄悄行事了,但覺察到不對勁的母親尾隨並且跟蹤了她,然後工作沒了。至於第三份,找不到良好對應策略的母親直接軟禁了她,長達一個星期,甚至就連學校都不許她去,然後工作自然也沒了。
一直以來,羅母對於羅瓊人生的入侵,就這麽的點滴不漏,這麽的來勢洶洶。
看到自己妻子正關注於窗外的某件事,黃建良伸出一隻手將她的小手緊緊抓住,這一次,羅瓊既沒有害怕,也沒有逃避。總而言之,她好像對自己的牽手行為無動於衷。
前方的十字路口,又是紅燈,趁這個機會黃建良將頭靠近到羅瓊身邊,並且順著她的視線往外瞧:“讓我看看,到底是什麽竟然讓你如此入神,是一位美男子嗎?”
他調侃道。
窗外並沒有美男子,隻有一家泡芙店而已。
黃建良若有所思地看著那家泡芙店。
誰知道嗎,因為羅瓊太過專注於自己過往人生的關係,而完全沒有覺察到他的靠近。
聽見身後有人在呼喚自己,一個轉身,她的鼻子幾乎貼在了他的鼻上,兩人的嘴唇如此靠近,以至於黃建良呼吸所產生的氣流就那樣直接地衝到羅瓊的嘴唇之上。這樣一來,雖然沒有真正接觸,但也和接吻沒什麽區別了吧。
但此時,出現在羅瓊腦海裏的,可不是什麽哇塞,又或者哎呀什麽的。
總是和浪漫以及曖昧什麽的完全無關。
更準確一點說,此時出現在羅瓊腦子裏的是男人,另外一個男人。那位羅母千逼萬迫地強迫她接受的軍人丈夫,那個在第一次見麵就當著姑娘母親的麵提出性要求的奇葩男子,那個一次正式約會都沒有,就想在大街上親吻她的男子,那個甚至還不是朋友,但卻即將進入她人生的男子。於是,毫不猶豫,甚至可以說是條件反射似地,羅瓊抬手就給了對方一耳光。
要知道,她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想揍人的欲望早就讓她忍無可忍。
現在,既然沒有母親在身邊,失去母親壓製的羅瓊,還不趕緊地先揍完人再說後續。
這是何等爽快的一記耳光,那啪的一聲,簡直就像平地驚雷。
誰知道一個耳光過後,羅瓊猛然察覺,自己眼前的男子可不是她之前的未婚夫,這男子是孫筱悠的未婚夫,她的總裁大人。到目前為止,這男子可沒有對自己做任何冒犯之事。
她卻當街給了他響亮的一個耳光。
正在震驚和後怕,不要懷疑,現在的羅瓊又象鵪鶉一樣瑟瑟發抖了。用雙手捂住臉頰,夾腦袋埋進大腿之中,她的腦子整個一片混亂。
會被打罵,
一定會被還手的,一個人大男人,什麽都沒做,就被人當街抽了那麽狠的一耳光。
他當然會還手打回去。
可就在這個時候,身為受害者本人的黃建良,表現得卻是那麽的若無其事。
伸出一隻手抓住未婚妻的手,他強迫她起身麵對自己。將對方柔若無骨的小手貼到自己臉上,那裏已經迅速腫起老大一片。羅瓊的心猛地一跳,但這男人的笑容化解了她的恐懼:“真是一隻帶刺的小蜜蜂,好吧,我娶了一隻帶刺的小蜜蜂。嚇到你了,我很抱歉,”她的手貼在他的臉上,這男子原本溫潤如玉的臉龐,現在是若此的狼狽不堪。
羅瓊緊緊地閉上雙眼,不敢直視。
繼續把玩著掌中小手,男人含笑道,“現在我已經猜出你的底線的,小手可以牽,但是其他部位卻不行,除此之外也不能太過靠近……沒關係,誰讓現在的我隻是陌生人呢。”
這一刻,黃建良的表情是那樣的哀傷,那哀怨讓羅瓊心神不穩。
“沒關係的,現在的你可是個病人啊。一切都不急。”
他的聲音婆娑在她心上。
……
心理醫生的辦公室內,所有的治療和診斷現在都已經結束,現在是醫生和病人以及病人家屬麵談的時間。
用筆敲了敲剛剛在診斷中整理出來的資料,醫生略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道:“按照黃先生的說法,孫小姐的病情應該是加重了才對,可我的眼睛卻告訴我,孫小姐的狀況並非如此。人心是一種非常奇妙的東西,誰也無法掌控它的未來會變成什麽模樣。孫小姐現在正穩健地走在康複路上,盡管如此,我不建議她短時間就曝光在大庭廣眾之下。一個相對封閉空間,幾個熟悉的人,慢慢地一步步地來,如此一來對孫小姐的病情大有益處。”
這位中年醫師如此吩咐。
醫院外麵的走廊上,一位因為自閉症而入院的孩子,正在母親的陪同下畫畫。
根據醫生介紹,繪畫能夠釋放人類的情感,有利於自閉症患者康複。母親向孩子靠攏了一點,想要看看自己孩子的內心世界究竟是什麽樣子的。
誰知道,展現在畫紙上的內容卻和一個五歲孩子的正常愛好大相徑庭。
這孩子畫的是一位年輕女士的側臉速寫。
母親抬頭望了望,這才發現自己孩子畫的是正站醫院正門口等車的孫筱悠。
沒想到,在母親開口之前,孩子就主動和母親對話:“這位姐姐,上一次看見她的時候,整個漆黑一片,幾乎什麽顏色都看不見。但這一次看見她,竟然有了那麽美麗的顏色。”
這可真是破天荒的頭一次啊。
母親幸福得眼淚都掉下來了,看來醫生說的果然沒錯,繪畫能打開孩子心靈的窗戶。
抹著眼淚,又向孩子靠近了一點,象要更進一步從那幅繪畫中尋找共同話語。誰知道,展現在眼前的卻是一幅幾乎沒有任何顏色的黑白畫作。“寶貝,為什麽不給那位姐姐上點顏色,比如這隻漂亮的粉紅色。瞧瞧,那位姐姐和粉紅色是那麽的般配。”
孫筱悠的娃娃臉讓人很容易將她和粉紅色配對。
頗為認真地思索了一會兒,孩子道:“因為那位姐姐的顏色隱藏得很深,深到甚至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步。”
隻聽咚的一聲。
孩子母親握在手裏的兒童水杯摔在了地上,但她卻對此毫無察覺,唰第一聲站起來,向著醫生辦公室衝去。可剛跑了幾步,回想起不應該把孩子留在原地,所以又折了回來,一把將自家孩子夾在胳肢窩裏,然後大呼小叫地衝向醫生辦公室。
……
孫筱悠的家在市區郊外,一處風景秀麗之處。而這棟房子,很顯然不是普通的,商業化獨棟別墅。當車輛行駛到孫家大門的時候,也不知道怎麽的,羅瓊不由自主地驚歎了一聲:“哇喔~”就在這時想起自己再初中的時候曾經讀過的一本書——《格調》,這本書對美國社會的三六九等做出了細致的對比。在中對於住宅這樣描述,所謂看不見的頂層,站在大門口不應該看得見主人居住的樓房。
孫家的別墅,從某些方麵分析的確如此,可又不完全如此。
根據羅瓊目光測量,孫家別墅光前花園就有一個足球場大小,更別提後花園,以及別墅本身了。這可真是,非常非常有錢啊。擠了一輩子單元房的她,眼睛都看花了。
車輛進了正大門之後,順著坡道拐了一個彎之後,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圓形噴泉花園,它是前花園的中心部位。這是一棟歐式花園別墅。樓體高約三層,別的不說,單從整個樓體的占地麵積分析,蓋一棟大樓都沒問題,不知道這樣一棟別墅移到城市中心,價值幾何。
站在噴泉旁邊,羅瓊再也忍不住地驚歎了第二聲:“哇喔~”這規格,與其說是別墅,不如說是城堡又或者用更中國化一點的稱呼——山莊更為恰當。
因為拱形正門僅作迎賓之用,平日裏幾乎不用,所以,車輛將她下在了側門。
當她的腳踏到地麵上時,兩排工人齊刷刷地向她鞠躬敬禮,這些人是別墅的保姆阿姨、園丁、清潔工,以及其他工作人員。站在最前方是是一名西方男子,管家,沒錯。
這名有著淡藍色眼睛,身穿管家專用的黑色西服,舉止優雅但卻略有些缺乏生氣的男子,他是整個孫家大院的管家。一名英國籍管家。
於是,羅瓊再也忍不住地驚歎了第三聲。“哇喔~”
但等到她進入別墅時,已經沒有力氣再一次驚歎了。豪華、奢侈,這簡直就是富麗堂皇……她的腦子已經沒有辦法形容眼前的這一切了。用力地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下。
沒有消失,這一切全是真實的。
管家再一次對著孫筱悠深鞠躬,他稱呼她為主人。就在這一瞬間,這名擁有英國國籍的男子,眼神和站在孫筱悠身後的黃建良對上了,火花在兩人眼裏迸射。
但作為事件主角的她,對此事完全沒有覺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