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喜兒在廊下坐著,他自幼習武,為跟主子。到公子身邊後也是天天隨著習武不斷,在飛雪的廊下聽使喚,並不覺得冷。
正在看雪中紅梅白梅,看到小初走出來,紅著臉拉好鬥篷去飛雪中。進喜兒說不出來什麽滋味兒,他難得喜歡一個人。常隨著楚懷賢出去的進喜兒,是見慣女人們對楚懷賢獻殷勤。古代雖然風氣古板,但是別有用心的姑娘們想殷勤,還是有法子的。
進喜兒想到這裏就歎氣,好不容易覺得小初挺新奇,不想公子還是喜歡她?進喜兒唯一慶幸的,就是自己對小初沒有太動心。就是覺得她有時候挺能爭論,半點兒虧也不肯吃的樣子。沒事兒張牙舞爪的,其實也不害誰。有趣之極!
回房去的小初慌亂的走在路上,沒有發現進喜兒看到自己又臉紅著出來,正在心裏嗟歎。不僅進喜兒發現小初來書房後,有時候會臉紅著出去;就是今天的小初,也發現自己是這樣。
臉紅為什麽?是每每和公子來理論也好,來鬥氣也好,弄到最後,不止一次變得很是曖昧。飛紅麵頰的小初匆匆走著,好一會兒心裏象揣著個兔子“怦怦”跳。
狡兔有三窟,小初一窟也覺得不安穩。要給自己找個去處,找個安全躲藏的好地方……
接著幾天小初沒有出去,龔苗兒沒有辦法,就自己來見鄭誼。來到園子門前車停穩,就看到鄭誼伸頭看,那神色關切中還有焦急。
龔苗兒心一動,一見鍾情的人多了去,鄭公子也對小初一見而鍾情?大步走上來的龔苗兒哈哈笑著:“公子來得早。”比約好的鍾點兒要早得多,龔苗兒說好這時間,他當然不會來晚。
今天換一身黑色貂裘的鄭公子,是明顯的失望。袖子中又多帶了一個珍珠簪子,鄭公子想好了一出子戲,能在今天把這首飾送出去。不想小初姑娘,這一次還是沒有來。
對著龔苗兒的笑臉,鄭公子強打精神:“啊,哈,哈哈,”這無意識的哈哈隻能更讓龔苗兒覺得自己想得對。龔苗兒竊笑小小地想歪一下,鄭公子給這生意,不會是衝著小初的吧。當然這腹誹沒道理,不過戲文上寫風流公子到處逛,一不小心遇丫頭。
無意中歪打正著想對了的龔苗兒,腹誹過自己都認為是胡扯。
“林姑娘今天有事兒來不了,讓我和公子再對一下。”龔苗兒是攬人生意的人,走上來低人一等地去先推門。
鄭公子隻發出一聲:“哎,”就見龔苗兒一推之下,覺得門有些塞。再用一把子力氣把門推開,園門上轟然一堆雪落下來,好大的一捧雪,不偏不倚地打在龔苗兒頭上,頓時把他打懵了。
龔苗兒素來一身黑衣,為方便他去城外園子裏勞作,再者黑色也是個緊急能見人的顏色。這一下子狠狠一捧雪砸下來,黑衣上頓時無處不是白雪。
“這裏哪來這麽多的雪?”鄭公子來不及讓他別推,隻能事後彌補一下。龔苗兒撣身上的雪,鄭公子就裝模作樣向園門上麵看:“這樹上雪都摔落在門上積著,可巧兒你推開了門。”
這一堆雪不小,把龔苗兒從頭壓到腳。他抖著身子從雪裏出來,呲著牙把頭發上、脖子裏的雪拂開。再伸頭往園子門上看看,自命老江湖的龔苗兒磨一下牙,這主意兒,是人為的。
對著鄭公子的尷尬瞅瞅,鄭公子還在亂掩蓋:“哈哈,幸虧是你身子結實,要是林姑娘在這裏,她肯定著惱。”
越是這樣說,龔苗兒越能明白自己今天是很不幸。這一堆雪,本來是為林小初準備的。龔苗兒百思不得其解的隻有一件事兒,這雪砸林小初,鄭公子能有好處?
兩個人往園子裏走,龔苗兒有心人,不經意地說著話:“是我就關係不大,要是打到林姑娘,打下來的可不是一掬兩掬的眼淚兒。”鄭公子剛一笑,龔苗兒用眼角瞄著他道:“那時候公子您,可得有個買好兒的法子才行。”
鄭公子的話這就被詐出來,他故作豪氣:“要請客要賠衣服都是小事兒。”說過再問龔苗兒:“林姑娘喜歡什麽樣的首飾?”
心中暗笑的龔苗兒心想,原來你打著這個主意。他沉思道:“姑娘家隻要是貴的首飾都喜歡。”鄭公子立即附合:“這話有理。”龔苗兒肚子裏笑壞,再慫恿道:“從今天看來,保不齊以後要把林姑娘砸一回,公子您的身上,可得常備件賠禮的首飾才成。”
本來是句玩笑話,鄭公子笑哈哈,把袖子裏珍珠首飾拿出來一亮:“這是什麽!看看我身上,從來是帶著這個!”
珍珠首飾亮閃閃,閃得龔苗兒腳下一滑。他沒有想到,鄭公子身上,還真的有這個!龔苗兒認真打理這首飾,其實是認真打量首飾後麵的鄭公子。
好一會兒,龔苗兒才小心地問道:“這是公子您給別人備的吧?林姑娘她是愛尊重的人,要知道不是單獨給她的,會說您打趣她惱了就不好。”
龔苗兒心想,這個笨蛋相中小初,簡直是沒法子說。
“我…….”鄭公子差一點兒就說實話,好在這一點兒機靈他還有。把後半截話咽下去,鄭公子笑嘻嘻:“那你告訴我,她喜歡什麽樣的首飾?”
無端砸一身雪的龔苗兒當然要狠狠作弄他,和鄭公子商議起來:“太貴了人家也不收,太便宜了肯定不好。總得個百八十兩銀子的東西。”鄭公子歡喜地一拍手:“是了,我也是這樣想。”龔苗兒暗暗吃驚,這心思可要不得。
不過眼前方便自己收錢……
行到園子裏,已經有人在收拾。冬天雪地凍得堅硬,收拾的人要把麵兒上一層雪挖開,再把下麵枯樹收拾了。這活兒是異常的難做,鄭公子為此花了不少人工錢。他還心裏喜歡:“最好過年弄好,我奉著祖母住進來。”
“那是那是,”龔苗兒也巴不得過年弄好,弄好了就可以收餘下的錢。帶著鄭公子走一圈商議過細節,龔苗兒指著一株開得歪斜的野梅道:“這一樣是梅花,可是這個沒身份就得移走。以後種上異種,就得好好對待。這人呀,其實也是一樣。”
鄭誼沒聽出來是敲打,隨意地道:“你說的不錯。”龔苗兒又撲哧一笑:“就象林姑娘,嘿,昨兒還讓人催我對公子的差事兒要勤快。這幸虧是她,要是別人這樣羅嗦,我才煩呢。”說過停一停,又巴巴著嘴兒道:“怎麽我一見了她,就有些懼怕要尊重三分呢?”
“不僅是要尊重三分,我是尊重十分的。”心裏想著小初的鄭公子打開話匣子:“你和我一樣,我也是一看到她,要就尊重。”
龔苗兒微笑:“是啊,這女人是人和人不一樣。街頭上唱曲兒的小娘,和大家門兒裏的姑娘們不一樣。哎呀不好,要是林姑娘知道拿她和小娘比,她一準兒不饒我。”
這樣把鄭公子敲打一回,鄭誼公子心裏積累的思念,全是敬重的那一種。他在心裏暗暗思忖,果然是和街頭上的小娘不一樣。然後再想小初下次出來,她會穿個什麽樣的衣裳?
今天要是雪砸了她,正好可以賠禮把首飾送上。
旁邊的龔苗兒也同時在想,以後小初出來,可得小心不是雪就是別的,要往她身上砸……
和鄭公子分開,天色不早。龔苗兒回家來,桃兒慢慢告訴他:“楚少傅和夫人回京,小初說還要再過幾天才能出來。”龔苗兒難得的不催一次,含糊地道:“不著急,隨她幾時出來。”最後過年前都別出來,過一個冬天,鄭公子是個花花公子,心思應該會變才對。
桃兒回身一笑:“小初姑娘哪裏舍得,她等著要錢呢。”龔苗兒笑哼一聲“這是個隻要錢的……”
於此同時,鄭誼也沒有回家,他跑來看張昌吉。張昌吉頭上包好了不少,歪在房中正在想著好了找哪個熟悉的女人風流一回。鄭誼就進來了。
“哪裏來,穿得這樣勾人愛?”張昌吉取笑他:“這一身黑貂皮外袍,要是院子裏的姑娘們看到,一準兒愛死你,愛完了把衣服留下來。”
鄭誼嘿嘿笑,坐過來讓張昌吉幫著出主意:“要如何才叫敬重?”張昌吉斜眼看他,每看一回心中就想笑。把鄭誼備的首飾看過,張昌吉又多了一個惡毒的主意:“送首飾得讓她見你的情意。眼見她不明白,以後也可以明白。你這首飾裏,小小的刻上一個鄭字,或是刻上你的字,這樣好不好?”
“好!你老張果然是個聰明人!”鄭公子拍案稱好。張昌吉心中暗樂,千交待萬叮囑鄭誼:“幾時送給她後,記得來告訴我。我再給你出好主意,保你上手。”
鄭誼垂頭:“不知道幾時她才出來。”張昌吉嘿嘿笑:“你不會讓人進去傳個話兒?”鄭誼為了難:“你進去還是我進去?”
笑而不答的張昌吉賣了個關子,這一次不打算說。等鄭誼告辭,喊來自己貼身的一個家人悄悄吩咐他幾句,再讓他:“快著些兒,鄭公子才走沒幾步兒,他晚上我知道,一定是外麵酒樓上吃過晚飯回家。”
家人答應出去,張昌吉歪在床上誇獎自己,我這計策不比諸葛亮,也可以氣死周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