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上幾天,楚懷賢心情不錯。小初又求了半天假,帶著小意、荷花一起去看珠娘。珠娘還是臥床,看到她們來很喜歡。床上鴛鴦戲水的紅色被子,更襯得珠娘是麵無血色。荷花不明就裏還在惋惜:“摔了一跤孩子就沒了?多可惜兒,不然是梁公子的長子。
珠娘暗自時時傷心,再聽荷花說過更要垂淚。小初推推荷花:“你是來看病人不是來添病。”荷花後悔失言,嘴上想勸不知道說什麽好,迸出來一句:“我是羨慕她唄。”這一句話讓珠娘破泣為笑,房裏人也都笑。
“不知道芳香今天來不來?”荷花難得出門,要把熟人都看過。“小晴兒,帶這姐姐去前街鋪子裏找人。”珠娘喊過一個小小丫頭,讓她帶著荷花去。荷花一聽就喜歡了:“你和小初一定要說話,小意,有帶路的,咱們去街上看看。”
兩個興興頭頭的人跟著小晴兒出去,珠娘果然是有話說,她神色黯然:“我在這裏的事兒,舅老爺知道了,派了個體麵媽媽來看,又送了兩盒子龍眼幹來。公子喜歡說表姑娘大度,可我心裏象揣著個小兔子一樣,撲騰騰隻是跳。”
小初來時看過這房裏,象是多了東西。珠娘這樣說,此時又無人,隻有風聲呼呼打在窗戶上。小初也說心裏話:“梁公子人挺好,可是珠娘姐姐你看,咱自己就不能雙手掙一碗飯吃?你看我這主意,你不會見怪吧。”小初說過,黑又亮的眸子滿是希冀,象是在說醒醒吧,快點兒醒過來。
珠娘弄明白話意,嚇得渾身顫抖:“這話兒是怎麽說,我後半輩子可怎麽辦?”果然如自己所想,小初長長歎氣,隻能盡的是情意罷了。珠娘是個古代三從四德,貞節可比天高的女子,她要是一聽到自己的話,就拍案而起說:“姑娘我不侍候了!”小初才要嚇一跳才是。現在這樣想,在小初意料之中,帶給她的失望度也不大。
當下隻閑閑的說話,珠娘聽說小初現在是一等的丫頭,喜氣盈盈地恭喜她,小初說上兩句這也沒有什麽,珠娘反倒嗔怪上了:“你我是誰,和我謙上了。”小初隻能笑而不語,珠娘說上一堆的話,好好侍候公子什麽的。
過了半個時辰不見荷花和小意回來,小初笑著道:“真是出去上街了,”又是一盞茶後,荷花和小意是意猶未盡回來。兩個人回來搶話說:“一條街上全是鋪子,不是過節也有捏泥人兒,賣麵人兒的,擺在鋪子裏忒貴,想來隻有月銀十兩的人才買得起。”
小意急急吃茶,放下來就道:“芳香姐姐生意好,她說走不開,讓咱們回去的時候去她那裏坐坐。”外麵已經是半下午,珠娘聽過看看天色,哎呀一聲推著小初道:“你是當差的人,晚回去不好。有累你們來看我,今兒早回,改天早來吧。”
再坐珠娘不安,三個人約了再來出來。來時是雇車來,這要去看芳香就出門步行。荷花當了向導,話就不少:“左拐走上一會兒,再右拐,鋪子不錯呢,嘖嘖,比她以前要好。”小初不知道好氣還是好笑:“以前的事情不用再提她,是去看人,不是添堵。”
荷花一迭聲地道:“對對,”又在自己頭上敲幾下:“我今兒怎麽了,不是添堵就是添病來了。”小意眨眨眼睛:“你少說話就行了。”小初忍笑,隨著她們來到地方,抬眼一看鋪子,小初吃了一驚。
不僅是荷花說的好那麽簡單,這鋪子三間門麵大,裏麵擺著琳琅滿目的布匹、銀首飾、還有胭脂水粉。小初喃喃自語道:“這樣的店麵,沒有幾百兩銀子拿不下來。”三個人一個湊了五十兩銀子,才一百五十兩……想到這裏小初變了臉色,這人,又幹老本行了!
“哎喲,快裏麵請,我可想你呢。”芳香打扮得往上次又不一樣,烏黑頭發梳得光滑滑,身上衣服平展展,臉上的脂粉也是恰到好處,隻是她一舉手動足,小初還是覺得說不出來的風塵味兒。
推開芳香來拉自己的手,小初沉下臉:“我來退股份。”小意抬起頭來,沒聽姐姐說過?荷花愣住:“生意紅火得我羨慕,為什麽要退?”隻有芳香對著小初冷下來的眉梢眼角明白幾分,她強笑一下不敢再碰小初:“進來再說吧,就退銀子,也得先進來吧。”
從櫃台旁的一個門進到後麵,小初更要沉下臉,後麵是單獨一個小院子,種著槐樹一株,樹下水井一個,這院子要值多少錢?
進到房裏小初的臉沉得可以結冰,芳香倒眉眼兒彎彎起來,不時瞅一眼小初的麵色,就是好笑。“小丫,”隨著芳香一聲喊,出來一個丫頭,身上紅布衣綠布褲,靦腆地問道:“奶奶喊我做什麽?”
芳香讓她出去:“喊大爺回來見客,就是我剛才說的那幾位,再告訴大爺,晚飯她們未必在這裏用,讓人稱幾斤好點心回來待客。”小丫答應一聲跑出去。小初忍不住諷刺一句:“大爺出來見客,這規矩不錯。”
芳香隻是嬌嗔地看她一眼,慢慢地道:“妹子你呀,這就急上了。”小初“騰”地站起來,才看過珠娘的現狀,小初不能看這房子的條幾桌子,覺得這家具擺設都紮自己眼睛。就在這裏,外麵連聲喊:“來了,我來了,要緊的客是不是,點心讓稱去了,我得先回來見見你的客人。”
荷花脫口而出:“媽呀!”小初隨著喊聲看去,院子裏一個人急匆匆進來,這個人可真嚇人,生得黑如炭頭,且又肥胖,這急步進來一身肥肉都在顫。那看那臉盤兒小初就要笑,活脫脫肥得象豬頭,五官被肉擠在一起,這個人!用荷花剛才的話來說,媽呀,這是個什麽人!
“哈哈,奶奶的客人,我得回來見見。”這人進來就這麽一句,他一笑一嘴的白牙,要是晚上看到更是嚇人。小初突然明白過來,歉意地對芳香看一眼。坐著不動的芳香有些悲哀,隨即就笑起來:“算你回來得早,你回來晚些,就見不到了。”對著房裏人介紹道:“這是我們家秦爺,”
秦爺哈哈笑:“叫我秦三倌兒,我是這京裏人,咱這京裏官不少,除了王候家,數得著的也就那麽幾位,楚少傅家可是大大的有名,大大的有權,大大的……”一迭聲五、六個大大的,林小初聽得好笑,忍笑行禮道:“秦爺好。”
秦三倌兒連連擺手:“不用不用,你們是奶奶的客人,不嫌我占幾年歲數,喊我一聲秦大哥就行了。”小初看這人,雖然長相不好,卻是一個直爽的人。再看芳香笑得滿滿當當的,象是過得很不錯。
吃過點心回家去,秦三倌兒去雇車,荷花和小意去看房裏擺設,芳香抽個空兒對小初低低道:“一個女人沒個男人,這日子可沒法兒過。我們隨便擺了幾桌酒,想請珠娘呢,她病著呢;想請你們呢,進不去那高門。”
小初握住芳香的手,很是真誠地道:“是正經兒的婚配,我心裏為你高興呢。沒喝喜酒我也遺憾呢,等你有孩子,滿月酒兒我多喝幾杯。”得到小初的諒解,芳香眼眶濕潤了,抽出帕子擦拭一下:“我在京裏沒親戚了,爹媽也沒有找到。你再不認我,我可怎麽辦?”
“這樣我喜歡呢,別哭了。”看到芳香這樣子,小初突然也紅了眼圈兒。一個女人不容易?是的,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女人不多見的。
晚上回去良久睡不著,秦三倌兒肥胖的麵容和芳香俏麗的麵容總在眼前交遞著出現,小初幽幽歎氣,被楚懷賢聽到:“又怎麽了?無事傷春,這春還沒到。”
小初漲紅臉反駁:“公子這話不對,我一個女孩兒,不能用這樣話來說。”楚懷賢雙手枕在腦後道:“我聽你歎的不一樣,在我房裏你不喜歡?”
這位公子不知道哪裏來的火氣,又挑上眼了。小初胡亂找個理由:“想春紅姐姐呢,小丫頭們和她拌嘴,不知道誰的錯兒。”現在就是個小丫頭也挑春紅的不好。林小初不是不恨春紅,隻是看到她在自己眼前報,這恨意就消掉不少。
楚懷賢冷冷哼了一聲:“我當惡人,給你當好人是不是?”小初心中一凜,可不是,自己當的是哪門子的好人。她不由自主又輕歎一下,幽幽道:“懷壁其罪。”楚懷賢“嗤”一聲笑,笑得林小初麵紅耳赤,慌亂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我在公子房中,所以懷壁其罪。”
“是嗎?原來不是我喜歡你,懷壁其罪的意思。”楚懷賢慢慢地說出來,聽著房裏又響起吸氣聲,就又道:“你不用吸得這麽大聲,輕一點兒我也能聽到。”
林小初露出笑臉,雖然各自睡下公子看不到。笑容滿麵的林小初道:“我不是,怕您聽不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