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牆之隔,薑維養尊處優慣了,經不住劉子科雷厲風行盡是套路的審問,隻是被嚇得思維混亂,招供得也是顛三倒四,有些話讓人摸不著頭腦。
比如現在——
“李明複也沒有對你做出什麽人神共憤的事情,就因為劉素蘭愛上了他,你就對他下如此毒手?”
“劉素蘭沒有愛上他!”
劉子科不太耐煩,“我不管你們之間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你隻需要跟我說明——”
“劉素蘭不可能愛上他,誰會愛上一個強奸犯!”
薑維怒吼著打斷他的話。
劉子科不由得愣了......是他想的那個樣子,沒錯吧。
他抬頭看了看頂上的監控探頭,知道秦晉荀正在另一間屋子裏看著這一切,心中多少有些底了,清了清嗓子又問道。
“你說......劉素蘭也曾經是李明複的犯罪對象?”
的劉素蘭竟然是被強迫的,可是她沒有報警,而是選擇嫁給一個強奸犯,甚至,在下一個受害者出現以後,協助李明複毀滅證據,與其同流合汙。
薑維沒有否認,隻是一遍遍重複,“李明複就是個人渣、禽獸,他死的不冤枉!”
情緒激動,義正言辭或者是說服自己,誰也分辨不出。
時間一點一滴向前走著,度過了最初興奮期的抗拒,薑維的頭腦清醒了一些。
“我......不是,是劉素蘭,她意外發現那種東西可以致死,而且情況如同器官衰竭引起的症狀一樣,我們就想......試一試。”
劉子科也漸漸捋清了線索。
劉素蘭於諸城重逢少女時代的戀人,重燃愛火之際,吐露了當年的秘密,李明複支教時見色起意,強了劉素蘭,本以為是露水姻緣,事後劉素蘭卻懷孕了,李明複這次回到諸城就能升任校長,他不敢鬧出什麽風波,思量之下,威逼利誘,他是眾人眼中有前途的城裏人,劉素蘭最後大概也是心甘情願的嫁了,十個月時候,便有了兒子。
這自然是劉子科他們默默整理出來的版本,在薑維嘴裏,劉素蘭是百般無奈,不得不屈從,而自己也是為了解救她,配合了劉素蘭的計劃而已。
為了愛情嗎?不然,李明複當了多年的校長,家底頗豐,現在他死了,孤兒寡母守著偌大家產,想一想也覺得合適。
至於之後潛入劉素蘭家,騙她喝下毒藥——自保而已。
若不是秦晉荀洞穿了現場的疑點,保不齊真讓他蒙混過關了。
劉子科合上了記錄冊,有種得來全不費工夫的感覺,困擾了這麽久的謎團,現在一朝就要結案了?
“不管李明複是怎麽樣的人,也輪不到你們來替天行道。”
這時,審訊室的門被“咚咚”地敲了兩下。
一開門,秦晉荀欣長的身影出現在門外。
劉子科看了一眼他身後,空無一人,不禁問道,“溫玉呢?”
他的神色起了細微的變化。
“她睡了。”
劉子科隻覺得秦晉荀的表情有種不真切的優越感,莫名被秀了一下,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反應,秦晉荀瞟了他一眼。
“我過來是有幾個問題想要問問呢薑維。”
劉子科於是拋開雜念,做了一個您請的手勢。
秦晉荀在薑維的對麵坐了下來,偏了偏頭,“薑主編。”
薑維認出了秦晉荀,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秦......原來你是警察,那你來報社說要投廣告位原來是......”
秦晉荀點點頭,“算是吧,不過你放心,投廣告的錢我是不會撤回的。”
薑維詫異地回視,而後苦笑。
業績現在於他還有什麽用呢?他以為——查到劉素蘭那就該截止了,他從天聽過法網恢恢,都是報紙上的用詞,卻不想終於應在了自己身上。
秦晉荀扣動著手指,“為什麽下了毒之後又要用刀殺了他?又為什麽要搬運屍體到另一個地方?”
他問問題的樣子很認真,隱隱地帶著求知欲。
“我們當時開車往市內走,李明複低血糖犯了,劉素蘭就把裹了甘醇的糖遞過去——他快要斷氣兒的時候,我們把他扔下去了。”
“扔在哪兒?”
“我隻知道那附近是青山公墓。”
“想必你也看新聞了,你們沒動,李明複的屍體怎麽會無端出現在南郊?”
“我......我不知道,我們真的把他扔在了公墓附近,他有親人葬在那,並發死在掃墓途中也不突兀......也可能是劉素蘭後來又回去了。”
薑維說,他們沒有下手殺了李明複,是劉素蘭幹的嗎?記恨了日夜生活在一起的李明複十四年,夥同情夫下了毒還覺得不夠,又一個人回到了現場,殺了他,又無緣無故搬運了他的屍體?
猜測成真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果然,這事兒還沒有結束。
秦晉荀露出了一個涼薄的微笑,眼神深處有火光湧現。
*
眼前盡是迷霧,李明複的案子還未告破,卻終於迎來了杜芊告李明複強奸的這一場官司。
開庭那日,劉子科顯得十分興奮,眼裏的光幾乎要噴薄而出。
缺了被告人的審判席。
昔日的郝警官作為人證出現在證人席,檢測報告等一係列證據清楚,明了,相當順利地走完了流程。
法官當庭嚴肅地宣判了李明複的罪行,法院大門打開,杜芊一步一步走下台階,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麽。
劉子科走上前去,露出兩排大白牙,“祝賀你,杜芊,心情有沒有好一點。”
被攔住了去路,杜芊抬起頭來,麵色沉靜。
十年艱辛,沉冤昭雪,可是杜芊似乎並不十分開心。
劉子科不明白,她為什麽還能這麽平淡,按照電視劇裏演的,這個時候,通常已經演到了圓滿的大結局。
杜芊沒有回答劉子科的話,隻是看到了跟在劉子科身後一直沉默著的郝杉,嘴唇微微抿了起來。
郝杉一直低著頭,看著杜芊地上的影子,嘴唇蠕動。
像是重病之人臥在床上的發聲,細微又艱難。
“對不起。”
他一直欠她一句對不起。
杜芊和氣地笑了笑,笑意不達眼底卻足夠禮貌,“謝謝您出席作證,慢走。”
郝杉麵色變了變,終於還是沒有勇氣抬起頭看看杜芊的表情,背影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郝杉走後,劉子科猶豫地開口,“你......還在怪郝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