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裏的氣氛有些嚴肅。
劉子科的情緒低沉了一個下午,蔡莉莉一直在旁安慰,別看她平時嘴毒傲嬌,此刻卻顯得格外小心翼翼。
但劉子科一直無動於衷。
秦晉荀開口打破了沉默,“劉素蘭的兒子呢?”
問了兩遍,劉子科才抬頭,目光有些無神,刻板地回答,“李明複有個母親還在世,送到她那裏去了。”
秦晉荀看著他,沉默了幾秒鍾,突然鄙薄地開口,“你以為自己是誰?”
“哈?”無辜被懟的劉子科感到心口更痛了。
氣氛一時之間降到了冰點。
蔡莉莉有些氣憤,“秦教授,您不能——”
秦晉荀沒理她,“你不是上帝,上帝且不能掌控死亡,何況你一個小小的警察。”
“劉素蘭會死,不是意外,也與你無關,這是金子麽?非得往自己臉上貼?”
“你們局長讓你當隊長之前知道你這麽軸麽?”
......
機關槍一樣的定點掃射。
他的表情很刻薄,要多刻薄有多刻薄,可溫玉偏偏覺得自己的心軟成了一塌糊塗,為那顆偽裝之下的跳動的心。
“你現在最應該做的是哭一場,然後盡快投入調查。”
劉子科聽得一愣,下一瞬,他緊緊伏在自己的膝蓋上,隱約間有壓抑地啜泣聲傳出來。
蔡莉莉反而鬆了一口氣,他繃得太緊了,她很怕這件事會在他心底結成一道疤。
一抬頭,剛好瞧見秦晉荀的視線從劉子科身上移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從秦晉荀的眼中好像見到了,溫和這種感情。
*
男兒有淚不輕彈,一旦彈了,那也是決堤洪水滔滔不絕。
劉子科的褲子都殷濕了,抬起頭來的時候,眼睛腫成了兔子。
秦晉荀的表情有點一言難盡,飛速移開生怕辣到眼睛似的。
“我們可以做一個大膽的猜想。”
秦晉荀開口,底下一排人整齊地點頭。
“薑維其實就是劉素蘭之前的情人,後來劉素蘭不知為什麽移情別戀,嫁給了李明複,並跟著他回到了諸城,結果又在諸城重逢了薑維,於是劉素蘭為了重新回到薑維身邊,毒殺了李明複。”
果然很大膽......劉子科眼睛閃爍著崇敬的光。
“最淺顯也是最愚蠢的推論是,劉素蘭見犯罪事實曝光,於是自盡而死——但是有一個所有人都忽略了的點,那就是劉素蘭既然已經處理了那瓶甘醇溶液,怎麽還會服用甘醇而死?”
“可能是忘了,哪裏還有殘餘沒處理幹淨?”
秦晉荀用一種看智障的目光重新讓劉子科摸了摸鼻子,低下頭。
溫玉也搖搖頭,“劉素蘭不是那種粗心的人,我檢查了她的身體,有倉促倒地時磕碰的痕跡,如果她是自殺,倒地的時候不可能一點防備也沒有,所以......我覺得她是被毒殺的。”
秦晉荀微微笑了,看著她的眼神中有一閃即逝的亮光。
“沒錯,所以,還有另一個人能從劉素蘭手中拿到甘醇,並且能悄無聲息的接近劉素蘭而不會被劉素蘭懷疑。”
有一個人的身影慢慢地浮現在溫玉心頭。
薑維。
現實是,秦晉荀的眼中仿佛千言萬語滑過,最後匯成一句。
“你們明白了麽?去吧”
寂靜無聲,很多目相對,場麵一度極其尷尬。
劉子科:“......”
老大老板老天爺!您什麽也沒說啊!就算您是福爾摩斯可是我們這群凡人連華生都趕不上啊!
求救的眼神投向溫玉。
察覺到秦晉荀此刻已經有些放空自己,看到幾個求知欲旺盛的刑警隊隊員,溫玉站了起來。
“我替秦教授梳理一下這個案子吧。”
“杜芊被李明複強奸的關鍵證據,一份被杜芊的繼父撕毀了,一份很有可能被劉素蘭刪除,如果假設成立,劉素蘭便是強奸案的知情人,為了替丈夫隱瞞才兵行險招,可是現在劉素蘭已經死了,我們已經無法從她口中證實這些猜測,可是我們已經知道,劉素蘭和薑維是有關係的。”
恩恩,恩恩。
“再說李明複的死,南郊外的林子並不是第一案發地,他的屍體遭受了極端的侮辱,死前曾被下了致命的毒藥,最大嫌疑人是劉素蘭。”
恩恩,恩恩。
“可是今天——劉素蘭也死了,他殺,在諸城,唯一跟她扯上關係的,就是薑維。”
恩恩,恩恩。
溫玉說的有些口渴,不由得舔了舔嘴唇,秦晉荀眼神一暗,突然好像是早晨的起床氣一直攢到現在一起爆發了。
“我不相信薑維隻是湊巧被卷進來,所以去查薑維,這回你們懂了嗎?”
恩恩,恩恩,恩恩,一群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查薑維——這大概是這一係列案件裏最不複雜的一件事了,僅僅八個小時候,從薑維的家外麵的垃圾箱裏搜出了香水瓶裝著的少量甘醇。
當麵戳穿。
薑維被連夜逮捕。
淩晨一點的審訊室,白熾燈冷冷地晃著,穿著警服的劉子科,嚴肅起來確實像一個不苟言笑的刑警隊長。
“李明複被殺案,劉素蘭被殺案,你要先交代哪一個?”
薑維的反應有些遲鈍,神經質地打量著審訊室周圍的環境,以及自己手上的手銬——兩樁凶殺案的重大嫌疑人,屬於極端危險的範疇。
“我......我是報社主編,我要找律師。”
“薑維,你以為這是哪?主編?犯了法,你是天王老子都不管用。”
審訊室的情況通過監控探頭清晰的傳到隔壁的控製室裏。
嫌疑人抓捕歸案,秦晉荀的麵上並沒有鬆懈幾分,溫玉見了,也不由得皺起眉頭。
“薑維確實不清白,你是覺得哪裏奇怪嗎?”
秦晉荀的拇指擦過自己的下頜,若有所思。
“若說薑維殺李明複是跟劉素蘭之間的陳年往事有關,可是心理學上,男性一般不會采取割去對方生殖器的手段進行報複——哪怕是情殺,而且下毒,就完全沒有必要多此一舉將屍體換個地方,劃得到處都是傷口,弄得肮髒不堪,還割掉了他的生殖器,這種情況太奇怪了。”
他說完,扭頭看向溫玉,卻見她耷拉著眼睛,精神不太好的樣子。
早晨起得太早,熬到深夜,溫玉神色間有些疲憊。
秦晉荀指了指一旁的小沙發。
“劉子科一時半會兒審不完,也不需要你,不如你睡一會兒?我這兒有外套,給你蓋。”
他的神情帶著一絲躍躍欲試,仿佛“沙發”、“睡一會兒”、“外套”這樣普通的字詞都能讓他的精神興奮起來,溫玉完全不想懂他的興奮點在哪裏——仿佛一夕之間,這個原本隻擅長刻薄的微笑和毫無表情的麵癱臉的男人,一下子就解鎖了一個奇怪的表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