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的時候,我回頭看了看祁天養家的小白樓,隻覺得陰氣森森,渾身毫毛一緊。
到了縣裏殯儀館的時候,我自稱是祁家的遠房親戚,來替他們一家處理後事的,順便想確認一下死者。
一個工作人員立刻就接待了我,一邊帶我去臨時停屍間一邊還跟我說,“幸虧你來了,你不來我們還不敢燒呢,這火化費到現在也沒有人願意擔下來。”
我撇了撇嘴,合著這人以為我是來交錢的,怪不得這麽熱心。
殯儀館的太平間修在最裏麵的一棟樓的負一層,往地下台階走去的時候,我很害怕,緊緊的跟著工作人員,牙齒都有些打顫。
越往下越感覺冷氣直往身上衝,工作人員笑了笑,“這下麵是冷庫,儲存屍體必須低溫,可能有點冷,你去確認一下就可以出來了。”
說著,他對著裏頭喊了一聲,“老徐!”又對我道,“老徐是這裏的值班員,管屍體的,你跟著他去看,我還得上去做事,認完了你再上來找我就行。”
我點點頭,他就轉身走了,那個叫老徐的值班員卻還沒出來,我頓時覺得有些恐怖,停下腳步不敢往裏走。
過了一會,裏麵傳出了一個不耐煩的聲音,“要看誰啊,不進來怎麽看?”
緊接著就是一陣急促的咳嗽聲,感覺那人肺都要咳出來了。
我想說話的人大概就是老徐了,雖然他的話一點也不客氣,但是我也不由得覺得親切,畢竟是個活人的聲音,便連忙往裏走去。
到了裏麵才看到了那個叫老徐的看屍人,他的臉看起來至少有五十多歲了,但是身體看起來卻很強壯,這麽冷的凍庫,他隻穿著一件破了幾個洞的短袖T恤,這終日不見天光的鬼地方,他還戴了一頂舊舊的棒球帽,把一張臉遮了至少一半,整個人看起來灰蒙蒙的,感覺都能聞出屍味兒。
還沒看到屍體呢,光看到這個老徐我就開始有點害怕了,好在他看到我之後語氣好了些,“看誰?”
“祁天養。”
老徐聽了我的話,明顯頓了頓,抬眼朝我細細看了一眼,“前天送來的那七個?”
我心裏一冷,看來老太婆說得沒錯,他們一家七口人前天就死了。
我點點頭。
老徐突然陰陰的來了一句,“等你好久了。”
聽了他這句話,我整個後背都涼了!等我好久了,這是什麽意思?他怎麽知道我要來找祁天養?
我嚇得不敢說話,老徐若有所思,接著說道,“快認,認了好燒,這一家子七口人,占了七個抽屜,上頭沒撥燒埋費,館長就不叫燒。再來人都沒地方放了。”
我鬆了一口氣,原來老徐也和那個工作人員一樣,等著我來交錢給祁家辦後事的。
老徐也不再多話,轉身就去拉開了一個冷凍抽屜,抽屜冒出一股淡淡的白霧,看起來如夢似幻的。
老徐動作嫻熟的把屍體移到了一個擔架上,推到了我麵前,對我揚了揚下巴,“這就是祁天養。”
我的麵前是一個看起來密封性非常好的尼龍袋,帶拉鏈的那種,就是警匪電視劇裏經常放的那種裹屍袋,我的手舉起來又放下,卻沒有勇氣拉開那拉鏈。
我害怕看到一具恐怖的屍體,更害怕看到看到的屍體就是我遇到的祁天養。
見我猶豫,老徐冷笑一聲,“才兩天多的屍體,新鮮的很,又沒有外傷,一點也不嚇人。”
我咬了咬嘴唇,終於拉開了那道拉鏈。
我是閉著眼睛拉開的,直到拉鏈全部拉開,我才敢慢慢睜開了眼睛。
雖然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看到屍體的一刹那,我還是心跳不止,整個人都是懵的。
袋子裏已經死了三天的男人,正是昨晚出現在堂姐婚禮上的人!
看著不久前還活生生站在我麵前的男人,現在安靜的躺在這裏,冰冷的,眼睫毛、嘴唇上都結了霜,我再也鎮定不住。
我真的見鬼了!
我不知道怎麽辦,隻能轉身往外跑去。
直到重新到了地麵上,我還是覺得剛才的一切簡直像做夢!
我扶著一棵樹拚命的喘著氣,不自覺的哭了起來。
哭了一會,突然有人在我身後拍了一把,我一回頭,隻見老徐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在我身後,帽簷壓得低低的。
我嚇了一跳,“你、你幹嘛?”
老徐嘴角露出一絲讓人難以捉摸的笑,“等你這麽久,這麽快就要走嗎?”
我的心一下子就又懸了起來,“你……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老徐微微側開了身子。
祁天養就站在他的身後,和我之前見到的一樣,冷冰冰對我笑道,“你果然來了。”
他的睫毛上還掛著霜,說話的時候也往外吐出冷霧,這一切都說明,剛才躺在凍庫裏的屍體,就是他!
我立刻尖叫起來,“鬼啊!”
不過我的聲音還沒發出來,老徐已經一把把我的嘴捂住了,他身量高大又很健壯,一下子躥到我身後,用胳膊肘對著我的後腦勺就是一下,我立刻昏了過去。
待我稍微有些清醒,隻感覺胸口悶悶的,身體也有些脹,一睜眼卻看到祁天養正在上麵……
於是我“哇啦”一聲叫了出來,就開始推他。
我忍不住哭道,“你到底是……”
“是人是鬼?”祁天養在我的身邊躺下,雙手枕在自己的頭下,無所謂的說道,“我既不是人也不是鬼。”
我一屁股坐起來,才發現自己渾身不著一縷,連忙抓住了被角將前胸後背都包住了,可是這下他又露出來一大半。
我這才發現外表看起來挺清瘦的他,其實脫了衣服居然還挺精壯,挺好看的……
這時候我也清楚地意識到了,眼前這個不知是人是鬼的東西,他剛才把我、把我那個了!
於是我結結巴巴的問道,“你、你、那你是什麽?”
祁天養扭頭看了看我,“你覺得我是什麽?”
我咬了咬牙,狠狠說道,“色鬼,強奸犯!”
祁天養居然笑了,而且居然笑得很好看,笑容有點兒像現在很火的男明星楊洋,“色鬼?我?”
我一想到自己剛才被他那個了,眼淚不爭氣的掉了下來,“你不是色鬼是什麽,你告訴我你到底是人是鬼……我還是大姑娘呢,被你那樣也就算了,可是你不能跟我說你不是人啊,我真的接受不了……嗚嗚~~”
我也不知道說什麽了,他如果不是人,我這冤屈也沒有地方訴去啊!一想到這裏,我更冤了,直接哭成了淚人。
祁天養伸手將我攬到懷裏,用胳膊把我壓得緊緊的,不讓我有動彈的縫隙,“噓~噓~聽我說,你已經是我的人了,這麽貶低我好像不太合適,雖然我本來就不是好人。”
我懵住了,“你說什麽?我什麽時候是你的人了?”
祁天養笑了笑,“我們都這樣了。”說著他眼神促狹的朝我的脖子下麵看了一眼,“你……難道不打算跟我?”
我恨得牙癢癢,又實在是鬥不過他,隻好氣得一口狠狠的咬到了他的肩膀上,一邊還含含糊糊的怒道,“誰要跟你,誰要跟你!”
讓我震驚的是,我咬得那麽用力,感覺牙齒都卡進他的肌肉裏了,可是他還是那副笑嘻嘻的樣子,一點兒也沒有閃躲和生氣,就這麽任由我咬著,我看他這樣的反應,也不敢繼續咬了,鬆開口一看,隻見他肩膀上確實已經被我咬爛了一大塊,可是傷口裏卻沒有任何血液!
我不敢相信的捂住了嘴,“你……你……你真的不是人……”
祁天養聳聳肩,“我剛剛就告訴你我不是人了。”
“那你到底是什麽?!”我已經忘記害怕了,隻剩下歇斯底裏。
祁天養轉過身子,用一隻胳膊支著自己的頭,眼睛正對著我的,“屍,我是一具屍體。”
我的腦子裏轟隆隆的,隻覺得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這時候再回憶他在我身上的時候,那冷冰冰的觸覺,確實不是活人該有的溫度。
“你、你是死了的人啊,你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我終於鼓足了勇氣跟他說道。
祁天養不羈的笑意立刻便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幾乎以為他要對我發作,可是他隻是悶悶的沉默了一會,良久才開口道,“是啊,我不該出現在這裏。可是我更不該死,不止我不該死,我的父母不該死,我的哥哥嫂嫂不該死,我年逾八十的爺爺不該死,我剛剛滿月的侄兒也不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