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俐俐黑漆漆的眼睛裏沒有一絲光亮,像是暗無天日的深井,空洞而幽深。
她靜靜地看了蘇酥酥好一會兒。
許久才垂下眼皮,輕輕地說:“已經晚了,酥酥,你叫不醒我的。”
“天亮了你總會醒,太陽總是會在最黑暗的時刻升起。”蘇酥酥輕輕地說。
蘇酥酥看著伶俐俐,眉頭微微蹙起:“你說你會原諒吳洛七回,是因為你心中也是有底線的,一旦超過那個度,達到你身體的極限,你就會徹底放棄吳洛。既然你心中留有餘地,為什麽要將那個劃分楚河漢街的權利交到吳洛手上?明明你也可以劃破那道線的……”
“因為女人的名字就叫做忍耐。”
伶俐俐捏緊手裏灼熱的水杯,可水杯滾燙的溫度卻怎麽也溫暖不了伶俐俐冰涼的雙手。
她的心口和手心一樣涼,伶俐俐輕聲說:“不撞南牆不回頭,不到黃河心不死。在我心中,吳洛是可以變好的,他隻是長不大,他隻是不想承擔責任,我總會等到他變好的那一天。”
伶俐俐的神情飄忽,說著她自己都不信的謊話,她看著蘇酥酥,卻像是在說服自己。
“不是說嗎,浪子回頭金不換……”
“要是他永遠都變不好呢?”蘇酥酥咬牙道,“你分明就是在給他的放浪形骸找借口!”
伶俐俐的身體一滯,扯了扯唇角,低頭說:“變不好,那就變不好吧……”
“那你耗在他身上的青春要找誰去要?”
蘇酥酥緊緊地看著伶俐俐。
“他會償還你的青春嗎?他賠得起嗎?伶俐俐,你耗費在他身上的心血已經太多了!你我都知道,他要是能變好,他早就變好了!就是因為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他,他才會更加肆無忌憚地傷害你!你不要再傻了,女人要懂得愛自己,才能再去愛別人,不要在給他機會傷害你……”
“傷害不傷害,那也都是我一個人的事,輪不到你來評價。”
伶俐俐的聲音冷得像冰,她將水杯放到床頭。
“酥酥,我累了,我現在想睡覺休息,就不送你出門了。”
說完,伶俐俐便閉上了眼睛,抿著毫無血色的唇角,一副不想多說的樣子。
她的麵容憔悴,形容枯槁,臉色和床單一樣白,近乎透明。
蘇酥酥靜靜地看了伶俐俐一會兒。
許久,蘇酥酥才輕輕地說:“你給了吳洛無數次傷害你的機會,卻從來沒有給自己機會。”
蘇酥酥站了起來,聲音輕不可聞。
“人不給自己機會怎麽能行?俐俐,你是可以變得更好的。”
伶俐俐沒有說話,麵目沉靜,波瀾不興,像是已經睡著了。
蘇酥酥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替伶俐俐蓋好被子,又去廚房替她衝了一杯益母草放到床頭,輕輕掩上臥室的房門,關上防盜門,正準備按電梯離開,卻看到吳洛正從電梯裏出來。
他身後還跟著幾個穿著西裝革履的人,低眉順耳,手上拎著幾袋紅色的補品,像是他的手下。
吳洛看到蘇酥酥一愣,唇角勾起一個懶洋洋的笑容:“酥酥,來看俐俐的嗎?”
客觀來講,吳洛長得的確有讓人原諒的資本。
眸若漆點,紈絝不羈。倜儻風流,如同絕世美玉。
黑色的發絲遮住他熠熠生輝的眼睛,俊美的臉龐仿佛被上帝親吻過一般,月光般皎潔,整個人看起來幹淨而張揚,如同青鬆秀柏,風度翩翩。
更何況,他還生著一雙勾人的桃花眼。
“總歸不是來看你的。”蘇酥酥看到吳洛這二世祖的樣子就有氣,忍不住道,“身為俐俐的男朋友,今天這種日子,竟然沒有陪在她身邊,你還算是個男人嗎?”
吳洛身後的幾個手下倒吸了一口涼氣,紛紛低下頭,擯住呼吸,不敢去看吳洛的臉。
吳洛卻不以為意,他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裏,笑得有些邪氣:“老頭子朋友過壽,硬拉著我去道賀,實在沒有時間陪俐俐,這不是剛得空,就逃了出來嘛……怎麽樣,俐俐還好嗎?”
“換你掉一塊肉你能好嗎?”蘇酥酥語氣不是很好。
吳洛笑了笑,漂亮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盯著蘇酥酥:“你該不會又在俐俐麵前說我壞話吧?”
“我哪兒敢呀,你還不得把我大卸八塊?”蘇酥酥看著他,像是在分辨什麽。
吳洛輕笑了一下,桃花眼裏有篤定的光,晶瑩流豔。
“說了也沒用,俐俐她離不開我,你拆散不了我們的,別費力氣了,酥酥。”
蘇酥酥成功被他氣笑:“讓開,擋著我道了。”
吳洛讓到一邊,蘇酥酥按電梯下樓,一身寒氣地走進電梯廂,電梯門緩緩闔上,蘇酥酥看到吳洛站在電梯門口歪著腦袋舉手搖了搖衝她說再見,笑意盈盈的樣子。
真想撕爛這張臉啊……
蘇酥酥捏著拳頭默默地想。
伶俐俐聽到有人開門的聲音,她緩緩睜開眼睛,聽到鑰匙放在玄關長案上的托盤了發出磕碰的聲響,那人低沉地吩咐著:“放這裏,你們出去吧。”
然後防盜門關上的聲音,沉穩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臥室的房門被緩緩打開發出吱呀的聲音。
伶俐俐心髒一緊,閉上眼睛裝睡,睫毛輕輕顫抖著。
那人溫熱的身體靠了過來,床墊下沉,滾燙的吻落到她冰涼的臉頰上。
“身體怎麽樣?”他含住她的耳垂,聲音低沉暗啞。
伶俐俐躲開他濕潤的唇舌,蹙著眉頭:“死不了。”
吳洛將臉貼在她冰涼的的臉上,低低沉沉地笑:“怎麽你也跟吃了炸藥包似的,剛剛在電梯口碰到蘇酥酥,也是這種語氣,她是不是又和你說了什麽我的壞話?”
伶俐俐猛地睜開眼睛,看向吳洛:“你別動她!”
吳洛低笑出聲,骨節分明的手指捏住伶俐俐清瘦的下巴。
四目相對,他的眼眸如波,風姿俊逸。
唇角含著慵懶的笑容。
“你的好朋友,我怎麽敢動?”
伶俐俐沉著一張臉,沒有說話。
吳洛輕輕捏住伶俐俐尖細的下巴,視線從她水潤的眸子,落到她蒼白的唇上。
眸光逐漸炙熱。
他唇角的笑容有些邪氣。
“我怎麽發現你每次流產之後,憔悴的樣子都異常誘人呢……”
伶俐俐的心髒一緊,罵道:“變態!”
“可你就是愛我這個變態,離不開這個變態,不是嗎?”
吳洛的聲音近乎呢喃,吻住了伶俐俐慘白的唇。
伶俐俐絕望地閉上眼睛,眼角有晶瑩落下.
蘇酥酥從伶俐俐家所在的小區出來之後,天空已經完全變黑了。霓虹燈火,樹影搖曳,蘇酥酥一直沒有攔到出租車,隻得自己徒步走到公交站,準備搭公交回家。
林蔭小道上一個行人都沒有。
蘇酥酥一開始還沒有察覺到異樣,一個人心事重重地走了許久,直到身後那緩緩前行的小轎車輪胎軋到一截枯木發出清脆的聲響。蘇酥酥的心髒也像是那截枯木似的,漏跳了一拍。
有人跟蹤她!
意識到這個之後,蘇酥酥的腳步一頓,渾身的寒毛都豎起來了。
她不敢回頭,擔心回頭會給那個人信號,加速他的作案動作。蘇酥酥迅速從手提袋裏掏出手機,指尖發顫,撥通快捷鍵迅速撥打鍾笙的電話號碼。
整個人飛快地往主幹道上跑去,使出渾身吃奶的勁兒。
電話接通那一瞬間,蘇酥酥大聲呼叫道:“鍾笙,三元路嘉悅廣場左邊主幹道,快來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