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繁前腳走,狐之亦後腳就從碧落那得到消息了,想了想還沒怎麽打算呢,臨近中午時分書房外便傳來旺生說祝大姑娘來了的聲音。
狐之亦實在覺著好笑,便讓黑媚將這事兒給帶到祝繁那兒去了,遂揚聲道:“進來。”
門被打開,祝芙手上端著一個小蠱進來,蓮步盈盈,足足的大家閨秀端莊優雅的姿態。
旺生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心道他們家少爺也真是奇怪,就算是未來的大姨子,那也是外人,也是姑娘家啊,孤男寡女的,怎麽能獨處一室呢?
這大姨子也是奇怪,姑娘家家的也不知道避嫌。
就算兩家人關係再好,也還沒好到在沒有繁姑娘在場的時候大姨子跟未來姑爺單獨見麵的地步吧?
不過腹誹歸腹誹,這些話自然是不能當著人姑娘麵說出來的,旺生便想著他幹脆就在裏麵好了,他在裏麵,有了第三個人也省得日後有閑話。
旺生自覺一片好心,可偏偏有人對他的這片好心嗤之以鼻,覺著這小廝實在沒有眼力見兒。
祝芙都跟旺生使了好幾個眼色了,偏生旺生偏著頭正看著別處,也不知在想什麽,就是沒看到祝芙給他的眼色。
狐之亦心下冷笑,視線快速從祝芙身上掃過,揚聲道:“你出去。”
旺生聽到聲音扭過頭來看自家少爺,見兩人的視線都看著自己,不由得指了指鼻子。
“嗯,你,出去。”
旺生:“……”
想了想,旺生看了祝芙一眼,“少爺,這怕是不好吧,祝姑娘……”
“嗯?”狐之亦挑眉,麵上神情冷淡看不出喜怒,但熟悉他的旺生曉得這是不容反駁了。
無奈,旺生隻好收起自個兒的好心,很是不解地看了自家少爺一眼出去了。
待門關上,祝芙才端著那小蠱優雅地往書桌邊走,臉上掛著的是恰到好處的羞意,但乍一看,真像是隻帶著關心。
“三叔身子剛好就這麽忙,過年了都不能休息,想著三叔你定是累了,便親手燉了點蓮子百合瘦肉湯,清心潤肺,益氣安神。”
說話間,已經將那小蠱放到了桌上,蓋子掀開,清香撲鼻。
祝芙一邊動作,一邊觀察狐之亦的神情,試探性道:“我給三叔盛一碗?”
狐之亦沒說好,也沒說不好,便隻用那雙好看的眸子淡淡地看著她。
祝芙心跳加速,但又有些忐忑不安,心想自己表現得應該沒有太過才對。
她想了想,距離祝繁跟這個人成親的日子隻有一個月了,當初她本想的是來日方長,就算是妾室,隻要能讓他看清她跟祝繁之間的差別,隻要他能動心,她也是心甘情願的。
但經過上午跟祝繁的談話後她覺得這樣下去不行,她是姐姐,憑什麽要讓她做妾室?
時間不多,她必須要在這一個月裏讓這個人在明白她心意的同時,看清她跟祝繁的區別。
從小她便被人誇溫柔懂事,到了這個人這裏必然也不不會差,加上她又與祝繁有幾分相似的容貌,應該更有把握。
思及此,祝芙唇角的那點笑意不由得擴得更大了。
不動聲色地表露愛慕之心,溫柔體貼的問候與關心,她就不信自己比不過祝繁!
祝芙一心打著她的算盤,卻不知自己的一舉一動已然被男人全部收在眼底,當然,也包括了她在想到祝繁時,眼底那一閃而過的狠戾。
狐之亦薄唇輕抿,對上那雙含羞帶怯的眼,忽而一笑,頷首:“有勞芙兒了。”
他這話才一說,祝芙手上險些一抖將放在桌上的小蠱給打翻了。
芙兒……芙兒!他叫她芙兒了!
這是不是……是不是說明其實他早就明白她的好,早就看到了自己跟祝繁比起來,她才是最適合他的那個?!
想到可能會是這樣,祝芙心花怒放,再抬眼看狐之亦的時候眼神就比方才要直接許多。
狐之亦靠坐在椅子上,嘴角始終掛著淡淡的笑,目光所及之處給人一種他始終看著祝芙的錯覺,但若仔細看便看察覺出他眼底的冷意與譏諷。
喜歡他?
嗬,那可真是對不住了。
“三叔,”祝芙被他看得麵頰發紅,臉上那故作鎮定的神色也被這人看得土崩瓦解。
盛了湯,再輕移蓮步繞過書桌,來到他身邊。
狐之亦也不接,抬眸看著她,問:“可是身子哪裏不適?我看你臉色好似不正常。”
沒有什麽語調的聲音,卻如驚雷一下下砸在祝芙心上,險些連碗都端不住了。
她狠狠吞了一口唾沫,垂了眼簾輕聲細語道:“沒……沒有,許是方才在外凍的,多謝三叔關心。”
聞言,狐之亦微微頷首,卻依舊沒有去接她手裏的小碗,便眼瞧著她那兩隻摳在碗底的手指頭被漸漸散開的滾燙灼得微紅。
他沒有再說話,屋裏的氣氛就凝結了起來。
祝芙見他好似若有所思,沒有接碗,心裏也不知他到底在想什麽,隻好又將碗往他麵前遞了遞,說:“那個……三叔,天冷,東西涼得快,趁熱喝吧。”
往前湊了湊,狐之亦都能感覺到從碗裏散發出來的熱氣撲到了他臉上。
聞言,他抬眸笑著看了看他,依舊在自己看得那本子上勾勾畫畫,“不急,等人來了再喝。”
祝芙愣了,“等人?”
等誰?還有誰一會兒會來麽?
隻可惜,就算她不解,男人也沒有在同他說話的意思,就仿佛剛才的那兩個親近的字不是他喊出來的似的。
一時間,祝芙開口也不是不開口也不是,更不知自己是否要待在這。
若要她自己選,她自然是不願走的,從認識到現在,這還是她頭一回在沒有外人在場時跟他共處一室。
原本就覺著他是個不可多得人的玉一般的人,此刻一看,更覺俊朗,便是他隻在那處靜靜坐著不言語也仿若一道亮眼的風景,美得讓人移不開眼。
此時此刻的他,就如同她多次見過的那樣,清冷疏離高不可攀,渾身都散發著一股如寒冰之玉的氣息。
若非曾見過他另外的一副模樣,她從來就不敢想這個人竟然還有那樣的一麵。
腦子裏情不自禁地再次浮現出他從祝繁房間出來時的樣子,想起此時那隻拿筆的手曾對祝繁做過的事,想起觸碰她指尖時的觸感……
“三叔!”
一道清亮的,帶著明顯喜悅的聲音打斷了心裏的豔色,祝芙一驚,險些掉了手裏的碗。
書房門被人從外麵打開,穿得一身喜慶的小丫頭捧著一座剛得來的稀奇玩意兒進來,在看到屋內的人時愣了愣,卻是很快恢複自如。
旺生眼神複雜地看了看還捧著碗的祝芙,不是很明白他家少爺究竟幾個意思,頗為無奈地重新關上門。
“三叔你看,這是大牛哥剛從外頭拿回來的,冰雕!”
獻寶似的捧著盒子跑到書桌前,她就跟沒看到祝芙似的,打開盒子,淡淡的白氣兒立馬散開,是一隻晶瑩的小狗模樣冰雕,剛及她拳頭大小,栩栩如生憨態可掬。
淮城位於南方,便是再冷也很少下雪,頂多氣溫太低水井邊會結冰,別說做成冰雕了,就是拿到手裏立馬就能化了。
狐之亦不禁挑眉一笑,伸出蔥白的指尖往那小狗的頭上點了點,“倒是個稀奇玩意兒。”
“是吧是吧?”
祝繁湊到他麵前,高興得不顧冷地抱起盒子的底座就走到他麵前把東西放桌上。
狐之亦不讚同地皺了皺眉,捏住她的兩隻手,發現冰得厲害,當即要發作,誰知小丫頭卻在這時候屁股一撅,直接落座於他的腿上,把冰冷的手往他身上的大氅內鑽。
“好暖和……”祝繁籲了一口氣,抬眼,像是這才瞧見祝芙站在邊上似的,眼前一亮,“有湯喝!”
狐之亦捏著她的手搓了搓,聞言也跟著看了過去,笑笑,伸手從臉色已經黑成鍋底的祝芙手上把那碗還冒著滾燙熱氣的湯給接過來。
修長好看的手指捏著勺把兒,在碗裏拌了拌,再舀起來,放在嘴邊試了試溫度,再放到祝繁嘴邊,“當心燙。”
祝繁抿嘴一笑,張口便將送到嘴邊的美味給吞了,入口軟嫩香滑從喉嚨一直暖到胃裏。
祝芙的一張臉白了青,青了白,站在那,垂放在兩側的手捏成了拳。
然兩人卻旁若無人般,一個負責喂,一個負責吃,不大一會兒的功夫,那碗蓮子百合瘦肉湯就見底了。
狐之亦拿小方巾給她擦嘴,笑著道:“這可是大姐親手熬的,還不謝謝她?”
祝繁從他手裏抓了那小方巾過來在嘴上擦了擦,笑著對祝芙說:“謝謝大姐,好喝。”
看看,多聽話的孩子啊,讓她做什麽就做什麽。
祝芙已經氣得胸前上下起伏了,奈何卻還不能說什麽。
漸漸的,她的眼眶紅了起來,看著狐之亦的眼神多了一絲哀怨和不甘。
然而,男人卻是連看都不曾看她一眼,摟著小姑娘一手貼在她的肚子上,一手放在她耳邊,捏著軟軟的耳垂沉聲道:“繁兒吃飽了,三叔還餓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