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老頭的話就跟一座大鍾似的,一個字一個字撞擊在人們心上,甚至連向來舌燦蓮花的祝諫此時此刻也被他說得無言以對。
這還不夠,老頭繼續吼:“如果你祝諫想為你的這個女兒說情的話,那就是與我們整個祝家村為敵!那麽,從今天開始,你們一家就不再是我祝家村的人!”
說罷,他重重一哼,不再理會祝諫。
眾人聞言也都換了一副臉,看著祝諫七嘴八舌道:“村長說得沒錯,想讓我們再留這麽個禍害在村裏,呸!門兒都沒有!”
“就是!不能因為她就把我們整個村子都給害了!一顆老鼠屎,我呸!”
“祝先生,我們敬你為先生,也是因為你是我們村書讀得最多的人,在這種大是大非麵前,我們希望你不要為了這麽一個人徇私,不值當。”
“沒錯,不能再留這個禍害繼續在這害人了!”
“不能再留了!”
“不能留!”
“……”
整個鄉所,充斥的全是人們的聲音,祝諫的臉色越漸地不好,身子也開始發抖,倒不是被氣的,而是他沒想到他竟然會有走到今天這一步的時候。
祝芙與荷香趕緊將他扶住,就怕他身上的傷再次惡化,一個勁地在邊上勸。
祝諫渾身失力,隻能靠著兩邊的力道站著,抖著雙唇看著惡言相向的村民們,“她畢竟是我女兒,你們怎能如此,若換做是你們誰家的姑娘,你們還會這樣麽?你們太……”
人心是肉長的,何況在祝華幼年之時祝諫是真心對她好過的,虎毒尚且不食子,他生為人,怎能連畜生都不如呢?!
祝繁一眼就看出她家老頭在想什麽,頓時覺著有些好笑。
果然如此啊,前世此時此刻他說的話跟現在所差無幾,區別就在於她沒做出祝華所做的那些事,可待遇卻是一樣的啊,一樣的……
想罷,她朝人群中的蕭九看了一眼,兩人對視一眼後蕭九幾不可見地頷了頷首。
隨即在大夥兒又要說開了的時候冷著哼了一聲,看著祝諫說:“原來你便是這村裏的教書先生,祝華的父親,今日貧道還真是大開眼界了。”
他一出聲,人們的視線自然而然地看了過去。
祝諫不明,氣息不穩地看著他,問:“你什麽意思?”
祝華見狀心裏一慌,在蕭九出聲前罵道:“死道士!我祝華究竟怎麽得罪你了!你憑什麽要這麽說我!憑什麽?!你占了我的身子,眼下就想滅口了是麽?!”
一石激起千層浪,祝華這話的分量堪比人們發現神女泣血的時候了,隻聽得人群中齊齊地倒吸冷氣聲,無一不震驚,無一不驚疑。
祝諫隻覺眼前頭暈目眩的,腦子裏嗡嗡響,還沒反應過來,曹春花就叉腰站出來指著蕭九的鼻子罵:“殺千刀的!我就說你為什麽這麽針對我們家華兒,原來竟是你搞的鬼,做出這等不要臉的事現在就想堵住人的嘴了是麽?!我告訴你,沒門兒!”
說罷看著蕭九身邊的人,說:“看到了吧,你們都看到了吧?這就是你們眼裏的大師,就是你們眼裏的仙人,一個豬狗不如的東西也配稱大師?我呸!擦亮你們的狗眼看清楚了,他就是個畜生,是個畜生!”
曹春花罵得唾沫子橫飛,罵的是越來越帶勁兒,到後麵就什麽髒話粗話都出來了,而祝華就隻負責在她身後哭就行了。
但即便如此,也沒有人出來幫她們說上一兩句,紛紛把詢問的目光轉向蕭九,“大師,這……”
蕭九笑了笑,在曹春花喘氣兒的空檔開口:“夫人真是好口才,貧道自愧不如……”
“看看,聽到了沒,他自己都承……”
“不過,就算如此,也不等於貧道就能認了你的話,”蕭九截住她的話,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祝華。
祝華心慌得不行,張嘴就要哭訴,竟被蕭九搶了先,“別說貧道沒有強占她的身子,就是有,那也是她自己送上門的,貧道乃路經之人,本無心管這世間俗事,不過話已至此,貧道也不能任由這母女倆汙蔑了去。”
說著,他環視眾人,道:“貧道記得方才給生辰八字之人有一位名叫祝繁的小姑娘,對麽?”
眾人又是一愣,有人回應:“對。”
蕭九明白似的點了點頭,說:“那就清楚了,既然如此……”
“你個狗娘養的,我跟你拚了!”祝華沒等他把話說完,突然發了瘋似的尖叫著朝蕭九狠狠撲了過去。
人群中立馬就有人出來死死鉗製住她。
蕭九麵帶冷色,笑了一聲後道:“大開眼界,真是大開眼界,小小年紀竟是如此惡毒,倒是不知你與那名喚祝繁的小姑娘有何冤仇,不惜犧牲色相也要讓貧道將此禍水引致她身,祝先生,貧道記得那祝繁小姑娘也是您的女兒吧?”
他看向了祝諫,隻問了這麽一句便沒有再另說其他了。
祝諫這會兒是真的要暈厥過去了,他如何也想不到其中竟然還有這麽一層,這簡直……簡直……
“行啊祝華,”祝繁在這個時候出聲,抱臂看著被製服的祝華,似笑非笑地說:“一招不成再來一招,你這小腦袋瓜子挺行的嘛,你怎麽不直接對著我來一刀子,費這勁兒幹什麽啊,看大師這樣子,顯然是沒把你怎麽樣,你這是惱羞成怒了吧?你就這麽想我死啊?”
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她是特意看著祝諫說的,而祝諫剛好也在這個時候看了過來,身子頓時僵硬得如石頭一般。
“胡說八道,你……”
“啪!”
清脆的聲音直接阻止了曹春花要罵出口的話,眾人紛紛朝巴掌響起的地方看去。
“好……好……好你個祝華……”村長老頭氣得渾身發抖,指著祝華的手也抖個不停。
很明顯,剛才的那一巴掌是他打的,祝華偏著頭,嘴角都滲出血來了。
村長老頭猛地扭頭看向祝諫,說:“祝諫!我祝嶸家哪點對不起你們家了?!韶風都死了,死了你們都不要他安寧!今天……今天你要再敢為祝華說一個字就給我滾出村子!這惡婦……她必須得死!”
說完,老頭就立馬咳了起來,有人趕緊過來安撫。
祝諫已經被這接二連三的消息打擊得無話可說,眼下更是捂著傷口的地方麵露痛色,他看著祝華,顫抖著抬手指著她,“孽障,你……你竟然……”
話未說完,隻聽得“噗”的一聲,竟是生生吐出一口鮮血來。
“先生!”
“爹!”
“晉之!”
周老太、荷香及祝芙紛紛驚懼,沒料到竟是將人氣成這般模樣。
“快把人抬進去!”祝舒老爺子趕緊招呼著,轉身就對身邊的人說:“蒲先生,勞煩你去看看。”
蒲老頭二話沒說,跟著大夥兒就進了鄉所內,一陣兵荒馬亂後曹老太就聽得曹老太哭天搶地的聲音:“天啊,我這到底是作的什麽孽,作的什麽孽啊!”
大夥兒這會兒沒心思去管她,村長老頭上前:“大師,看個日子吧。”
眾人也知他這是鐵了心的了,對於這麽個禍害,大夥兒也是沒有一絲絲的留戀,這會兒連曹春花也被人給禁錮手腳堵住了嘴,再沒有人來幹涉他們了。
蕭九依舊一臉不悅,冷哼了一聲:“貧道可不敢做主,省得這之後又遭非議。”
這是計較上了,眾人紛紛勸解,把好話說了個遍。
想想也是,眼前這位還是村長他們自己去鎮上尋過的,何況他跟這祝家村無冤無仇的,要不是因為是陳家人,他又怎麽會管他們這兒的事呢。
而且啊,他一個外人,打從一開始就不知道祝諫家那點兒破事兒啊,幹嘛要把自己給攪進去呢,這一沒名二沒錢的,圖啥啊?
所以這會兒,人們是無論如何也不相信祝華說的那些話,就生怕把人給氣走了。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蕭大師的臉色總算是緩和了,看了看大夥兒說:“後日便是吉日,你們自己看著安排吧。”
眾人一聽,就問:“大師,您不開個壇什麽的了啊?”
蕭九冷哼一聲,說:“這是你們自己的事,貧道攙和什麽?貧道若繼續留在此地,怕是會惹來更多非議。”
“不會的不會的,大師,您……”
“大師說得沒錯,”村長老頭發話了,“自古以來這便是村子裏的人自行辦這事的,大師留下,多有不便。”
說罷,他看向蕭九,道:“大師,真是對不住了,讓你平白受冤。”
既然村長都這麽說了,大家夥也就不好再留人了,他們好些人是剛才曉得這件事的,對於這事兒的規矩什麽的自然也是聽村長的。
蕭九抬了抬手:“多謝各位這幾日的款待,貧道今夜便告辭了。”
“今晚?!”眾人又是一驚,“怎麽就得今晚呢?明天再走不行麽?明天……”
“多謝各位好意,”蕭九推辭,“人留天不留,天意該如此,貧道便不能多做停留,多謝了,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