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指之間,又過去了十來個日子。自從梁烜大婚之後,晏雙飛便再未見過他的麵。梁汐公主也嫁入了司馬尚書府,晏雙飛自然也沒了進宮的借口。
最根本的原因,還是晏雙飛已經疲憊到不想再去理會所謂的“天命”。梁烜已經不能帶給她,她所希望的一心一意的愛情,段祁渢也還是那般若即若離,至於梁燁,這幾日也不見了蹤影。若是她的命格已定,就讓“天命”來找她吧,她已經不想再去趟那渾水,隻求在這個地方安安靜靜地過著她的日子。
晏雙飛自然也不會想過,梁烜會突然來到將軍府。琪兒來通傳的時候,她正在清風樓裏閱讀梁國的史冊。雖然她同段祁渢依舊是客客氣氣地相處著,但是段祁渢卻給了她出入清風樓的權利。要知道,這在將軍府裏,除了段祁渢,是沒有人可以隨意出入這棟樓的。一想到這裏,晏雙飛就會小小地得意一陣。
“小姐,太子殿下駕到,將軍讓你過去接駕。”琪兒的聲音伴著清風飄進晏雙飛的耳中,讓她有一瞬間的恍惚。
“太子殿下?他來幹什麽?”心裏的漣漪似乎也被這清風吹開,晏雙飛放下手中的史冊,訝異地問道。
琪兒搖了搖頭,道:“琪兒不知,將軍隻說讓琪兒*過去。”
“哦,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換個衣裳就去。”晏雙飛淡淡地說道。
“不用琪兒伺候小姐更衣嗎?”
“不用,我自己來。”晏雙飛揮揮手,示意琪兒退下,自己卻趴在了桌子上,並不想離開這裏。
梁烜的身份果然不同了,現在是“太子殿下”,來將軍府一次,她還要過去“接駕”,還真是諷刺。
磨磨蹭蹭了半天,晏雙飛還是回去打扮了一趟,這才去花園“接駕”。也不知道這打扮,到底是“女為悅己者容”,還是故意向他炫耀自己沒有他一樣過得很好,亦或是想要讓自己更美一些,讓他知道錯過她是他的遺憾。
基於各種複雜的情緒,晏雙飛還是鎮定自若地向梁烜行了個萬福禮,恭恭敬敬地說道:“臣妾參見太子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涼亭裏,梁烜溫和的微笑似乎被風吹幹,僵在了臉上。半月未見,他們兩個人之間,似乎已然形成了一條鴻溝。
梁烜心裏雖然嘲諷至極,卻還是溫和著聲音應道:“雲騎夫人免禮。”
晏雙飛很是自然地抬起頭,向梁烜展示著她如春日般溫暖的笑容,看不出其中一絲隱忍的悲傷。
“太子殿下今日前來,是同我商討圍剿無影宮的事情,正好你也在府上,他便想要見見你。”段祁渢在一旁輕聲解釋著,似乎並不再計較晏雙飛和梁烜的“舊情”,反而有種為他們倆牽線的嫌疑。
晏雙飛尷尬地笑了笑,道:“勞太子殿下掛心了。”
梁烜也是淡然一笑,若有所思地端起石桌上的茶杯,仔細打量著。三人不約而同地沉默起來,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段祁渢站起身,衝著晏雙飛輕聲說道:“你們聊,我去取個東西。”他撂下這一句話,也不待晏雙飛回答,便翩飛著衣角,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涼亭。
晏雙飛正想喚住他,豈料身邊坐著的梁烜又突然說話了。
“七七,單獨聊一聊,好嗎?”梁烜的聲音不大不小,晏雙飛卻琢磨著段祁渢能夠聽到。隻是她下意識地看向段祁渢的時候,他的背影依舊清冷,也沒有因為這一句“七七”而有半分的變化。
待段祁渢的背影消失在晏雙飛的眼眸之中,晏雙飛輕聲歎了一口氣,在梁烜身邊坐了下來。她冷著臉,並不看梁烜,隻是默默地打量著池塘裏的荷葉。
時間過得真快,夏天就要到了。那個時候,這裏的荷花一定會開得很美吧。
“七七,近來……過得可好?”依舊是不痛不癢的問題,從梁烜口中問出來,晏雙飛卻聽著特別難過,委屈,甚至有種想哭的衝動。
“我很好,不勞太子殿下費心。”晏雙飛冷冷地回了一句,依舊不去看他。
梁烜輕笑一聲,低了低頭,又問道:“前幾日風雨大作,可有記得加衣服?”
晏雙飛鼻子一酸,卻還是死撐著麵子,沒好氣地應道:“加了。”
“嗬嗬,那便好。”梁烜一臉無害的笑容,在晏雙飛的餘光之中顯得特別溫柔且溫馨。
晏雙飛一賭氣,嚷道:“太子殿下有這閑情逸致,還是多多關心太子妃才是。”
梁烜一怔,卻立刻笑得陶醉。“七七還在吃醋呢?”
晏雙飛皺起了眉頭,撇了撇嘴,道:“不敢不敢,哪裏敢吃太子爺的醋。”
梁烜臉上的笑意更濃了,晏雙飛毫不掩飾的小任性讓他突然有種久違的溫暖感。他站起身,走到晏雙飛的身邊,伸手碰了碰她的頭。
“七七,你瘦了。”梁烜的手摸了摸晏雙飛的頭發,又慢慢往下,想要撫摸她消瘦的臉頰。
晏雙飛心裏一驚,條件反射似的躲開,甚至有種逃荒似的感覺。
梁烜的手指剛要觸到晏雙飛的臉,卻被晏雙飛斷然躲開。他的手僵在半空中,竟然忘記了抽回。梁烜一臉驚詫,甚至有種不可置信的慌張。
“太,太子殿下……請注意身份。”晏雙飛也有些慌亂,忙忙站起身,退後了幾步,這才說話。
梁烜輕哼一聲,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嗬,七七這是要和烜疏離了麽。”
“殿下是高高在上的太子,臣妾高攀不起。”晏雙飛心裏淒涼,卻故作一臉冷漠,淡淡地答道。
若不是他答應和李鶯成婚,她也會因為他被封為太子而感到開心、興奮。隻是,若是這個太子之位是因為他接受賜婚而換來的,就算今後他讓她成為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給她一生榮華,她也隻覺得諷刺,不會感到幸福。
梁烜,已經不是初見的時候,那個不染塵暇的翩翩公子了。
“太子,是父皇所賜,烜感喟皇恩;大婚,是皇命難違,烜不得不為。七七,若是連你都不能理解烜,烜還要這些東西作何。”梁烜冷下了臉色,神情裏是晏雙飛從未見過的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