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兒……”那日一別,裴兮遠已有近兩個月沒有見過晏雙飛了。今日一見,裴兮遠雖然有過心理準備,卻也是喜不自勝,走過去便緊緊將晏雙飛的手握在了自己手中,激動與喜悅溢於言表。
晏雙飛一怔,尷尬地將手從裴兮遠的手中抽出,下意識地看向段祁渢。段祁渢瞟了她一眼,悶悶地喝著茶,並為言語,臉色卻很不好看。
裴兮遠也略帶局促地十指交叉,臉上有些掛不住,卻還是強作笑顏,問候道:“表妹……近來可好?”
“嗬嗬,飛兒一向都好,勞表哥掛心了。”晏雙飛很不自然地憋出幾絲笑容,也很是客氣地向他道賀。“聽聞表哥高中狀元,官拜翰林院修撰,真是恭喜表哥了。”
“多謝表妹。”裴兮遠自謙地笑了笑,悄悄地衝著晏雙飛擠著眼睛,暗示她找個地方讓他們倆單獨聊一會兒。
晏雙飛一愣,有些心虛地看了看段祁渢,見他並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暗自鬆了一口氣。
“表哥,你難得來一次,不如留下來用個午膳再離開吧。”晏雙飛隻好順著裴兮遠的意思,找了個借口讓他留了下來。
段祁渢倒是很好說話,一聽此言,便衝著晏雙飛說道:“夫人帶裴大人四處轉轉,我還有軍事要忙,先回清風閣。”
“將軍慢走。”裴兮遠正愁著怎麽把段祁渢給支開呢,一聽他說要去處理別的事情,立刻來了精神。
段祁渢若有所思地一笑,衝他點了點頭,便揚長而去。
晏雙飛撇起嘴,突然有點嫌棄這位“表哥”。若不是他過來,她現在興許還和段祁渢在樹上甜蜜著呢。雖然那幸福有些撲朔迷離,甚至會稍縱即逝,但是至少也是真實存在的,正因為來之不易,所以更需要去珍惜。
“飛兒……”待段祁渢和段銘雙雙離開後,裴兮遠一把又握住了晏雙飛的手,一臉關懷的神色。“這些日子……苦了你了。”
晏雙飛的心情本來就不怎麽好,被他這樣一鬧,心裏更煩悶了,直接就將他的手甩開,冷冷說道:“表哥,還請你注意身份。”
“飛,飛兒……”裴兮遠的手僵在那裏,拉也不是,放也不是,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晏雙飛的臉,試圖從她的神色中看出一絲端倪。
晏雙飛見他一臉失落和傷感,也有了惻隱之心,便斂去了臉上煩躁的神色,平靜下來對他說道:“表哥,這裏人多眼雜,還是注意些為妙,萬萬不可落人話柄。”
晏雙飛這麽一解釋,裴兮遠又放下心來,至少她不是因為討厭自己才拒絕他的。裴兮遠抱歉地笑了笑,退了一步,這才說話。“剛剛是表哥冒失了,對不起。”
“沒事。”晏雙飛幹笑兩聲,“我帶你……去花園轉轉吧。”
隔牆有耳,還是去到一個空曠的地方比較安全一些。晏雙飛這樣想著,便帶著裴兮遠往花園走去。
花園依舊姹紫嫣紅,一片盎然春意,隻是這個時候的晏雙飛卻無心再賞。她四下看了看,確定了沒有人跟蹤,這才低聲向著裴兮遠問道:“表哥,你今天怎麽來了?”
“許久沒有見你了,過來看看你過得如何。”裴兮遠淡淡地說著,語氣裏卻充滿了關心。
晏雙飛淡然一笑。“表哥毋須擔心,飛兒在這邊過得很好。”
“是嗎?可是我看那段將軍冷傲不羈,不易親近,飛兒同他相處,怕是受了很多委屈吧?”裴兮遠冷笑一聲,話語裏盡是對段祁渢的不滿。
一提到段祁渢,晏雙飛的心裏就莫名地柔軟起來。想到他那一張堪比撲克牌的臉上,會洋溢起專屬於她的溫柔笑容,晏雙飛的嘴角就不由得勾了上去。“嗬嗬,其實渢哥……挺好的。”
“渢哥?!”裴兮遠差點沒有尖叫出聲。
晏雙飛一愣,忙忙斂去自己臉上那花癡的神色,掩飾著說道:“表哥,飛兒是覺得,既然我已經選擇嫁到這裏,自然是要本本分分做他的夫人。哪怕他萬般不好,也是我的夫君。”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既表達了她要留在這裏的決心,又提醒眼前這位帥哥千萬別在胡思亂想。晏雙飛一本正經地看著裴兮遠,希望他能聽懂自己話裏的意思。
裴兮遠不愧是個書呆子,完全不理解晏雙飛的“良苦用心”,反而更加覺得她受了委屈,才不得不說出這樣的話來。
“飛兒,你放心,雖然現在我不能做什麽,但總有一天我會帶你離開這裏!”裴兮遠信誓旦旦地說著,眼睛裏閃著熾熱的光芒,讓晏雙飛有一瞬間的恍惚。這一刻,晏雙飛突然覺得眼前這個裴兮遠不同了,雖然她說不出來到底哪裏變了,但至少,他的眸子裏,不再是第一次見他時那單純的底色。
“表哥,飛兒真的很好,你無須……”
“飛兒,別說了。表哥知道,你從小心地善良,受了委屈都是往自己肚子裏咽。表哥保證,總有一天,會讓你不再這麽辛苦。表哥一定要讓你幸福!”裴兮遠堅定地說著,語氣不容置喙。
“如今我隻是一個手無重權的知縣公子,他日我若是有了地位,定不會叫你受這等欺負。”——那晚裴兮遠撂下的話再一次回響在晏雙飛的耳邊,晏雙飛的心裏驟然不安,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我……”晏雙飛還想解釋,卻又不知道該怎麽組織語言,隻得悻悻作罷。
裴兮遠也不再說話,複雜的目光投向了旁邊那株參天古木。
剛剛晏雙飛同段祁渢便是坐在那樹幹之上,一起欣賞天邊的景色。這個時候,晏雙飛卻明顯感覺到股股涼意,透上心頭。
該說什麽呢,又該解釋什麽呢。一切,不都是命中注定的麽。
對於命運,是該掙紮、逃避、對抗,還是該從容麵對、順其自然?既有不甘,又有畏懼,人就是這般矛盾。
“表哥,順其自然吧,或許這樣會更好一些。”晏雙飛輕輕淡淡地說著,目光飄向了遙遠的天際。
裴兮遠一怔,向晏雙飛看去。她的眼眸裏早已經沒了初見時候的純淨,她長大了,卻也變得複雜了。
她,不應該如此的。裴兮遠咬咬牙,雙手無意間已握成了拳頭。
總有一天,他要帶她離開這個複雜的地方,讓她再一次純粹、快樂地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