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洞洞的石階,站在那可明顯感知到方才那股一打開門就蔓延出來的陰寒之氣便是從下麵滲出來的。
姬葉青咬緊下顎,警惕地走近了狐之亦身邊,小聲喊了一聲:“王上。”
在這裏,他們無法用傳音之術,因此那小小的一聲不僅狐之亦聽到了,前麵的湛燊自然也聽到了。
沒等狐之亦做任何反應,前頭高大得如小山一樣的人就停下了腳步,隨即轉身,扯著嘴角好以整暇地看著兩人,又抬起右手豎起大拇指往下頭指了指,挑眉。
那樣子,就好像是在說“敢不敢跟我下去”一樣。
在狐之亦的狐生中,從不知懼為何物,更別說湛燊如此神態,更是激發出了他體內的好強性子,以至於嘴角的笑變得深不可測,未理會方才姬葉青喚的那聲便朝湛燊做了一個“你帶路”的手勢。
湛燊哼笑,轉身,沉重厚實的步子踩踏在石階上,石頭與他鞋底的碰撞發出粗糙渾厚的聲響,回蕩在這長長的石階上,詭異極了。
相比之下,狐之亦跟姬葉青的步子就顯得優雅沉穩許多,甚至連一絲聲響都未曾發出。
隨著三人越往下,那股子陰寒的感覺便越濃鬱,如此下了百多步,姬葉青的臉色是越來越白,就在他已經耐不住性子的時候,前方的小山頓住了,粗糙厚實的腳步聲相繼頓住。
方打算開口他為何停在此處,大塊頭的身子幾乎從兩人眼前瞬移,快得姬葉青壓根未捕捉到便從他們麵前移到了距離他們數步之遠的對麵,而大塊頭一消失,他們才發現原來是石階已經走到最底下了。
然,兩人卻未因此而鬆一口氣,相反,姬葉青的眼睛在看到底下情況的瞬間紅了!
冰冷冷的屋子,空蕩蕩的如上頭大廳一般,隻不同的是這間屋子全是金鐵石所鑄,任何一塊地方都包裹著極其強大的黑靈力。
且這屋子的西南角落裏擺放著整整一個台子的刑具,其中懸掛著的某個鉤子上還“滴答滴答”地往下抵著血。
汙濁,血腥,膻味,不管是哪個氣味兒,都是神靈一族的天敵。
但,讓姬葉青紅眼的並非這些東西,也並非這屋裏的建造和材質。
而是那被束縛在那麵冰冷的牆上,光著上半身,僅著一條寬大黑色褲子,雙手被上吊著的,全身傷痕累累不知是死是活的男人。
“木頭!”渾身的氣血好似都在這一刻凝聚在了心頭,便是頭一次,在自家主子在場的時候,姬葉青沒有聽他發話便行動了,衝上去一把捧住了慕容鳳的臉。
“木頭!木頭你醒醒!”
入手一片濕滑,血紅一片,他抬頭,才見那人臉上竟是連一處好的都沒有,平日裏總愛冷眼對他的雙目此時更是緊緊閉著。
姬葉青喉嚨堵塞,大腦一片空白,一股火直從心頭燒到腦子上,下一刻猛地一個轉身看向了邊上坐著的湛燊,“是、你。”
一字一頓,好不容易才從牙縫中擠出的這兩個字,沒有疑問,也沒有肯定,帶著滿腔憤恨與怒意,恨不得將那人焚燒殆盡抽筋剝皮。
湛燊大爺似的靠坐在牆邊的椅子上,一條腿毫無形象可言地交疊在另外一條腿上,儼然一副土匪模樣。
他抬了抬下巴,從鼻子裏哼出一聲不屑,“擅闖魔宮,本主未將他碎屍萬段便是好的,如今留了一條命來讓他們接他回去,你該感謝本主才對。”
“你找死!”湛燊才說完話,姬葉青就已經氣上頭地朝他飛身而去,夾雜著憤恨的狐火去勢洶洶,整個屋子的寒氣好似都因為他伴隨著靈力揮出的狐火散開了。
然,大塊頭卻麵不改色,好以整暇地坐在那處勾著那抹似笑非笑地神情瞧著盛怒中朝他去的姬葉青,就好像是在等他攻上去一樣。
狐之亦幾不可見地眯了眯眸,長袖一揮,姬葉青身上的狐火立馬消失,連帶他整個人也瞬間被狐之亦給打落在地。
姬葉青憤憤不已,扭頭道:“王上,我要殺了他!”
竟敢將他的木頭弄成這個樣子,簡直就是該死!
狐之亦斂起嘴角的弧度,冷冷看他,“孤尚且未說話,何時輪到你做主了,不識好歹,退下。”
他聲音不大,也沒有什麽怒意,聽著就好像是在冷冷的說著一件與他們無關的事一樣。
但就是這樣的語氣才最是讓人懸著一顆心,尤其清楚他脾氣的姬葉青,幾百年了,就不曾見過這個人大吼大叫的樣子,但他卻曉得,他這是動怒了。
狠狠攥著拳頭,姬葉青險些沒將一口牙咬碎,卻是不得不聽話地起身,忍著要往木頭那邊邁腳的衝動回到了狐之亦的身後。
湛燊見狀哼笑,隨手朝狐之亦腳邊一指,一張精致寬大的黃海梨花木椅子便赫然出現在狐之亦邊上。
狐之亦也不客氣,頷首落座,悠然道:“想必,宮主已然曉得孤此次前來所為何事了?”
憑空指物,放眼整個神靈族,能做到這一點的怕是隻有神靈族中各首領及天上天那群人,然現下,這魔宮宮主卻是也能做到,甚至做的如此精湛。
湛燊摳著鼻孔,手指再出來的時候一坨黑色的東西被他不知彈到了什麽地方,狐之亦臉色一變,片刻後恢複自如。
“聽說,你們是想來找一個叫祝繁的小丫頭,說是想跟本主交易,隻要本主能將那丫頭複活,你們便什麽都能答應,此話可是真的?”
成魔之人要脫離魔道,隻有魔族之王親自出手,否則絕無可能,這也是為何狐之亦要放著小丫頭一個人在祝家村,自己前來這魔宮的原因。
狐之亦頷首,“自然。”
“嘖嘖嘖,”湛燊咂嘴,“狐王大人,說話不作數可不是什麽好習慣,既然是你派來的人,應當也就代表你了,可是為什麽他說話一點也不作數呢?”
姬葉青一聽,秀氣的眉頭皺成了“川”字,“什麽叫不作數?你把人打成這樣,還能作什麽數?湛燊,你未免也太不將我狐族人放在眼裏了!”
大木頭什麽時候受過這麽嚴重的傷啊!
湛燊笑笑,懶懶地抬了抬眼皮看了姬葉青一眼。
“豈敢豈敢,你家主子可是世間難得一物,本主早就想見識見識了,本主說這話自然有本主的原因,你這毛頭小子最好還是閉嘴的好,省得本主不高興了,也打斷你的靈脈將你墮入魔道。”
他說得輕巧,姬葉青卻是聽得白了臉,方才要開口,就聽那人繼續說道:“放心吧,本主頂多也就是打斷了你們家那根木頭的靈脈,還沒來得及將他墮入魔道你們便來了。”
言下之意也就是慕容鳳現在還是狐族人,隻是因靈脈盡斷失去了意識。
莫名的,姬葉青竟是鬆了一口氣,但隨即卻又氣上頭了,“你這蠻子,傷了人還有理了,我族王上讓木頭來是跟你交易的,不是來挨你打的!”
還有隨著木頭一同前來的那些人,如今未見到一個,想必早已……
“嗬,”湛燊輕蔑一笑,靠在椅背上,說:“他打死打傷我族人數名,又無法兌現你們的交易條件,本主自然要給他一些懲罰。”
姬葉青的臉色又白了幾分,還要說什麽,卻是被狐之亦直接禁了那說話的能力,頓時急得他滿頭大汗。
狐之亦未看他,倒是與那湛燊對上視線,“如此說來,便是我族不能滿足宮主的條件了。”
“不,”湛燊搖頭,如烙鐵般的視線狠狠定在狐之亦臉上,毫無掩飾地將他從頭打量到尾,“如果是你的話,我想,應該能滿足。”
姬葉青氣得額頭青筋暴起,心想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挑釁,紅果果的調戲!
自家主子乃世間絕無僅有的罕見美人,便是那天上天的人也不知有多少對他一見傾心,其中男的有女的更是不少。
如今這魔族之王這般看著他家主子,不就是那個意思麽?!這怎麽能忍!
越想越氣氛,姬葉青轉著眼珠,拚了命地往邊上的人看去,就盼著他能把他給放了,也好讓他給那個湛燊顏色瞧瞧。
隻可惜他眼珠子都快從眼眶裏奔出來了,那人連半個眼神都沒給他,甚至還不動如鬆地坐在那,這可把姬葉青給急死了。
但姬葉青不清楚,但那紅袖遮蓋之下,那雙白皙如玉的手在聽到湛燊的話的瞬間已然化成了利爪。
“哦?”狐之亦勾著唇挑眉,“孤王愚昧,宮主可否明說?”
最好不是他所想的那樣,否則他一定會讓這大塊頭有命說話沒命咽氣!
湛燊好像沒察覺到自己說的這話有什麽歧義似的,哈哈一笑說:“聽聞狐王大人手段高明修為甚高,便是天上的那些狗屁神都抵不過你,如此一來應該能跟本主一較高下跟本主痛痛快快打上一場,贏了便依你輸了便依本主,如此豈不妙哉?”
魔族乃好戰之族,魔族之王更是如此,千百年來不知滅了多少神靈族。
狐之亦身在狐宮從不關心外界之事,在此之前對這一族的事知曉甚少,然在最近的調查中,他也將這湛燊的心性摸了個五六分,隻是沒想到他會這般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