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垂眸看了她一眼,孔承奕將煙蒂狠狠地在腳下撚碎,痛恨她梨花帶淚的模樣,嘲諷地開口,“愛一個人就離開他?真是偉大的愛!”
拉著他的手放在胸口,將他骨骼分明的五指按在心口正中的位置,丁佳止住抽泣,“我那時檢查出有心髒病,我接受了開腔手術,這是手術後的疤痕和縫合後留在胸口的釘!”
貼在她胸前的手頓了頓,指腹似有被硬邦邦的東西烙住,孔承奕冷冽的五官出現短暫的怔愣,原本陰沉的眸光一時間失去光芒。
“我當時很害怕,我怕你會不要我,我怕我不能給你生小孩,所以我偷偷一個人去了國外接受手術,我對自己承諾一定會堅強地活下來,健健康康地重新站在你麵前!”微微咬著唇,丁佳思緒陷入多年的景象,整個人搖搖欲墜,印證了多年的她是多麽的痛苦。
“你一直都很健康,怎麽可能心髒病?哼,這個謊話你也能編得出口?你就不怕遭受報應?!”冷靜下來,孔承奕重重地抽回手,並不相信她的說詞,如果真的有心髒病,怎麽可能直到那時才發現,而且是在他求婚的前一晚不告而別。
含住淚,丁佳嘴角微微上揚,露出抹淒然的微笑,“那你看吧,哪一個女孩子願意在自己的胸部留下如此醜陋的疤痕?”幹脆地拉下緊身禮服的肩膀,毫無遮掩的雙峰在月色下愈加地瑩白,而一道筆直的疤痕從胸口的上方一直延伸到胃部的位置,完整地貫穿了整個胸部,將一雙奪目的瑩白雙峰殘酷地劃分成兩邊。
“你!”盯著那道明顯的疤痕,孔承奕“刷”地站直身,眯起眼盯著那道顏色淺淺卻明顯的疤痕,他瞬間失去言語。
那個在他麵前健健康康撒嬌求饒的女孩,他甚至曾經陪著她玩遍了遊樂場的驚險刺激遊戲,即使是垂直的十環過山車,她依然麵不改色地尖叫。
心髒病?根本是不可能的玩笑。
垂下頭,兀自地盯著胸口的疤痕,丁佳再揚起臉已經是一臉的淚水,咬唇上前,輕輕地將頭靠在他的胸口上,“我想為你生孩子,可是,如果我不動手術我根本不可能生孩子,醫生說我的身體負荷不了懷孕的變化,對不起……對不起……”
胸口迅速地被沾濕,孔承奕卻依然保持著挺拔的姿勢,繃著臉,並沒有安慰她。
像是找到出口般,所有壓抑的苦痛在瞬間得到爆發,丁佳放縱地哭泣了起來,雙手緊緊環抱住他精壯的腰,尋求他溫暖胸膛的慰藉。
“奕,我真的好怕好怕,可是我不敢告訴你,我隻能自己離開,你無法想象我有多想你,你是我支撐著活下來又瘋狂地逼自己康複的唯一動力!”嬌小的瘦削身子一陣陣地顫抖,聲聲抽泣,聲聲透著無盡的思念,丁佳以原本緊抱著他的雙手漸漸地爬上他的脖子,踮起腳,濕潤的唇貼在他的脖子上,一下接一下地吻著他。
顧不上腳上踩的是高跟鞋,花憐惜幾乎是一路小跑著進了洗手間,匆匆地“砰”一聲關上洗手間的門,整個人無力地從門板上滑落,咬唇默默地抽泣,心口的疼痛漸漸地蔓延開。
影子小姐?原來她一直都僅僅是別人的替身。
即使成為訂製女郎,即使是按照孔承奕的需求而成為他的妻子,努力地扮演他想要的模樣,她一直以為他想要的僅僅是能討方秀芳歡心的模樣,僅僅是能在重要場合恩愛非常就完美,而即使在人前戴著麵具,她也以為她是以花憐惜的名義存在。
她所以為的飛蛾撲火,她所以為她愛上的人,原來不過是屬於另外一個女人的男人,而鄙視她貪婪的男人眼裏從來沒有她的存在。
所有紛亂糾纏的思緒剛理清卻又在下一秒坍塌,下一秒無法遏製地哭泣,再次重新狠狠地給自己築起一道心牆,決定放任自己成為貪婪的女人完成他的訂製,花憐惜才最後從洗手間出來,而這已經過了整整半個小時。
重新補了妝,畫上重重的眼影,幾乎看不出眼睛的紅腫,花憐惜才拎著裙擺重新踏進宴會廳,穿過走廊,一眼就看見了並排從花園往宴會廳而來的孔承奕和丁佳,而丁佳的身上披著他的外套。
頓住腳步,花憐惜安靜地站在過道,清明的雙眼注視著他們,等待他們的到來。
抬眸看見了前方的花憐惜,丁佳迅速地低下頭,一邊偷偷地望向孔承奕,漸漸地刻意放慢腳步,似是在無聲地撇清著什麽。
邁著寬闊的步伐,孔承奕依然傲然地挺立,麵無表情地站在她的麵前,僅僅看了她一眼,自然地摟著她的***繼續朝宴會廳走去。
抬眸看著他線條深刻的下巴,花憐惜喉嚨發緊,腳下的步伐也一陣陣地漂浮,極力忍住回頭看丁佳的念頭,腦海浮現她剛才避嫌的動作,心微微地刺痛。
孔承奕帶著花憐惜穿過宴會廳,甚至也沒有和巫有為打招呼,直接離開了晚宴現場回到曉悅居。
“孔少,需要給你準備晚餐嗎?”收起傷心和失落,剛進入曉悅居花憐惜就體貼地詢問他,“冰箱還有食材,你有特別想吃的嗎?”
他訂製的不就是一個賢惠的妻子嗎?她就該是賢惠的妻子模樣,心裏一再地給自己偽裝的勇氣,花憐惜努力扯著臉頰,讓自己笑得自然而美麗。
單手扯掉了領帶,隨意地仰坐在沙發上,孔承奕看了她一眼,隨即站了起來徑直往書房而去。
默默看著他離開的背影,花憐惜嘴角的笑意隨著他的步伐而漸漸瓦解,最後,睜著眼淚水卻無聲地滴落。
拖著搖曳的長裙轉身往廚房,花憐惜用手背拭去眼角的淚花,長長的睫毛一再地眨動,眨去眼裏的雲霧,彎腰從冰箱裏拿出食材,為自己製作晚餐。
這個世界,沒有誰失去了誰就活不下去,更不能因為一個人就丟掉了自己,她不允許自己重蹈母親的覆轍,所以就算花光力氣也必須讓自己活起來。
晚餐後花憐惜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鄭重地卸去宴會的一身裝束,花半個小時將所有的疼痛和傷心洗去,重新變回清爽的自己,倚在床上看著自己設計的初稿,努力地讓自己投入設計裏。
淩晨時分,客廳一片燈火通明。
抖擻的細碎短發透著剛衝完澡的濕潤,穿著灰色睡袍的孔承奕坐在吧台的高腳凳上,細長的指尖夾著點燃的香煙,薄而細的煙冉冉升起,一手拿著加了冰的威士忌,鷹隼的眸光盯著不遠處的餐桌,餐桌上安靜地擺放著晚餐。
一杯飲盡,接著便又倒滿,孔承奕倒酒的動作並沒有停頓,而眼眸裏的漆黑越來越烏黑,似是翻騰著萬丈海浪。
腦海裏褪色的畫麵裏有她賢惠地廚房忙著的模樣,也有她在餐桌上撒嬌要他喂食的模樣,曾經的她,每一天都變著花樣給他準備晚餐。
習慣她在家裏等著自己,習慣推開門便能聞到濃鬱的晚餐香味,習慣滿屋子的燈火明亮,偶爾推開門便能將她抱在懷裏溫柔親吻,習慣地寵著她,將她想要的,他認為世界上最好的東西都給了她,而當某一天推開家門時,迎接他的卻是滿屋的黑暗和寂靜。
習慣了光明而溫暖的世界,忽地陷入無盡的黑暗,甚至,他找不到任何的答案,沒有任何人能告訴他她離開的原因,甚至一度讓他憎恨她離開得徹底。
多年沒有搬離曉悅居,是多年來一直在等待她的回來,而她卻一去不返。
漸漸習慣了沒有她的生活,習慣了將過往埋葬,她卻嫣然一笑,悄無聲息再次出現,帶著對他的愛和歉意。
他從來不知道愛一個人可以隨意離開,可以徹底地消失在那個人的世界裏。
就這樣安靜地獨自喝著威士忌,紛繁的腦海漸漸清明,而最終孔承奕離開吧台的時候已經完整地喝光了一瓶威士忌。
煩躁地翻來覆去難以睡著,雙眼越來越明亮,花憐惜忍不住第三次上了洗手間,掬起冰涼的水洗了把臉,讓自己整個人涼爽了起來,回到房間內,拿起水杯剛要喝卻發現杯子已經空了。
偌大的曉悅居沒有明顯的聲響,她無法猜測孔承奕此刻的位置,也並不願意在深夜時候與他碰麵,想了想,花憐惜還是忍住口渴重新躺回床上,專心致誌地數著數字。
一個小時過去,花憐惜摸出手機卻見已經是淩晨接近兩點的時間,而她卻越來越精神,絲毫沒有睡意,而口渴的感覺也愈來愈強烈。
伸手“啪”地按亮台燈,無奈地翻身坐了起來,撚手撚腳地貼在門板上,傾聽客廳的動靜,等了好一會依然沒有任何的聲響,花憐惜扭動門把,打算到吧台狠狠地喝幾杯酒,寧願醉著睡去。
一路沒有開燈,花憐惜摸索著下了樓,剛想舒口氣慶幸孔承奕已經睡去時卻在接近吧台時赫然看見了剛從高腳凳上站了起來的他,而吧台上則擺放著一個空了的酒瓶,明顯地,他在吧台已經坐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