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靜靜地過了一天,祝繁第二天晚上又去了山上。
奇怪的是這次走到半山腰時遇上了一頭身形不小的豬獾,跟之前的那頭野豬的情況相似,這頭豬獾同樣是被什麽東西給吃了差不多一半就沒吃了。
祝繁心裏更虛了,躲在邊上的一棵樹上觀察了好長一段時間,確定附近的確沒什麽危險後才下樹將那豬獾的心取出來埋到附近,最後再把豬獾搬到距離那頭野豬不遠的一處放著。
心裏疑惑之際,祝繁在做完這些事後並未馬上回去,而是大著膽子拿著自己的家夥什去了這幾日都不曾去的山洞。
一切正常,山洞維持著她上次走時的模樣,掩蓋的草堆也沒有被人動過的痕跡。
祝繁在山洞待了會兒,最後實在困得不行了才出來,一路上她自然不敢放鬆警惕,但奇怪的是這一路上她還是沒發現什麽異常。
難不成真是湊巧?
躺在床上的祝繁這個時候又沒了那麽瞌睡了,抱著胸前的小狐狸望著漆黑的屋頂琢磨這兩日的事。
要說一次可能是湊巧,但兩次……難道!
祝繁抱著小狐狸,猛地從床上坐起,想到可能會是那樣,她的後背就不由得升起一股涼意。
“弧兒,”對上黑暗中那雙泛著黃綠色光的琉璃似的眼睛,祝繁忍著一身雞皮疙瘩說:“莫非那山上當真有什麽古怪?先前你在山上可有看到什麽奇怪的事?”
若真歪打正著,那她可就得快些行動,等不到那人病情好轉就得走了,否則等到真出了什麽事的時候就來不及了。
狐之亦今夜也早早地就跟在小姑娘的身後,知道她一定會奇怪這件事,畢竟先前在那山上從未發生過這種事。
眼下聽她這般憂心,狐之亦也在心裏琢磨,但卻還是不由得怪起黑媚來。
“看你幹的好事,”黑暗中,狐之亦以千裏傳音之術對黑媚道,“不是說好不準讓她發現異常麽?瞧把小東西嚇得。”
不知道他的繁兒不能嚇啊?
黑媚:“……”
心道,若非您不想讓她以身犯險,讓自個兒的雙手沾上鮮血,她也犯不著這樣啊。
再說了,那山上的畜生是不少,但連著兩天都死了那般大體型的家夥,是個人都會起疑心的好吧,更何況,您家繁兒那樣子像是被嚇到的麽?
早知如何,還不如便讓她自個兒動手去深林裏隨隨便便找幾個畜生對付對付得了。
當然,這話黑媚是絕對不敢說出口的,麵對自家主子這般無禮的責怪,她隻能同樣以傳音之術認錯,“主上息怒,下次屬下一定注意。”
“哼!”狐之亦冷哼,抬起爪子往祝繁身上爬了爬。然後在祝繁看不到的黑暗中伸出小爪子往她臉上拍了拍。
這狀似安撫的動作讓祝繁的心不知為何瞬間就平靜了下來,忍不住抓住那隻小爪子笑著道:“怎麽,弧兒這是在安慰我?嗯……是叫我不怕呢,還是說那山上實際上沒什麽怪物,隻是湊巧呢?”
說完後,祝繁又覺得自己實在是有些詭異,這弧兒再怎麽有靈氣也終究是隻狐狸,如何真能回答她的話。
想著,祝繁無奈搖頭,摸了摸小家夥的頭準備重新躺下,然就在這個時候,小家夥忽然從她懷裏掙紮著下了床。
隻聽得一聲門栓被打開的聲音,她這屋子的門就被開了,緊接著一個小身影就朝廚房跑了去。
祝繁大驚,害怕這個時候把老太太吵起來,也驚訝於這家夥到底是怎麽把門栓取下的,於是趕緊著點燃燈跟著去了廚房。
剛到廚房準備尋找那抹小身影,祝繁就被進門處的幾個字吸引了目光。
“無怪物。”
便隻三個字,還歪歪斜斜的,就像小孩剛學識字時一樣,筆畫調皮得就差飛到天上去了。
但令祝繁震驚的並非這三個字,而是蹲坐在這三個字前麵,嘴裏還叼著一隻木炭的小狐狸。
“天,”祝繁壓抑著自己的驚訝的聲音把油燈放在地上,蹲下身瞪著這三個字,“這……這是你寫的?”
要不要這樣,這小家夥是成精了啊!
麵對小姑娘那雙近乎驚駭的眸子,狐之亦將嘴裏那難吃到死的破玩意兒放到地上,然後再次在小姑娘驚訝的眼神中點點頭。
心道若非為了讓小東西放心,他堂堂狐王何需做出這等事來,就算黑淩黑媚都在外頭看不到裏麵的情況,但他還是要麵子的啊……
“天啊!”祝繁自然不會知曉眼前的小狐狸在想什麽,隻覺得自己好像抱回了一隻不得了的小東西,不僅能聽懂她說話,甚至還能寫字!
這個認知讓祝繁徹底沒了睡意,瞧著那字又端詳了好一會兒才拿起油燈一手抱起小狐狸,又用腳把地方的字給蹭掉,之後才滿心激動地回到屋子。
回了屋後,祝繁把油燈放在床頭的小櫃子上,自個兒則把小狐狸爪子上的土給拍掉抱著小家夥窩在被子裏。
“弧兒!我的弧兒!你……你真是太太太神了!”
一進被窩,祝繁就抱著小狐狸一頓猛親,雙眼亮晶晶的,瞅著小家夥那一臉可愛的模樣,祝繁澎湃得不得了,對小家夥又是親又是揉的。
狐之亦挺樂意她親他的,但這又揉又捏的,他就不是很喜歡了,揮動小爪子從小姑娘的懷裏掙脫下來,挽回一下他身為狐王的尊嚴。
小家夥的掙紮讓祝繁也意識到自己過於激動了,連忙輕咳兩聲鬆了手,隨即就見那小家夥端坐在被子外,模樣優雅得就跟某人一樣。
意識到自己又把小狐狸跟那個人聯係了起來祝繁趕緊甩了甩頭把這個念頭甩出去,而後趴在床上與小狐狸平時,笑眯了眼。
“弧兒,知道嗎?你真是把我嚇到了,會寫字誒,現在就算你馬上開口說話我都不覺得奇怪了,你真是我見過的最神奇的動物,真的。”
像是要讓小狐狸相信她的話似的,說到最後她還極其認真地點了頭。
看著小姑娘臉上的笑顏,狐之亦心裏那叫一個高興,身後的大尾巴晃得更悠哉了。
祝繁還是忍不住去摸小狐狸的頭,對眼前的小家夥沒有絲毫的防範,她一隻手胳膊放在床上撐著下巴。
對上小狐狸那雙漂亮的眼睛,笑了笑,略微感慨道:“想想也是我大驚小怪了,自己身上發生了這種事,你便是會寫字說話,也沒什麽稀奇的。”
聽到這,狐之亦的心猛然一震。
祝繁歎了口氣,放下撐著下巴的手改為雙手交疊趴在床上,下巴放在胳膊上,看著小狐狸說:“弧兒,你知道嗎其實我早就死了。”
“噔”的一聲,狐之亦心裏的那根弦隨著小姑娘這句話的出口徹底斷了。
然祝繁不知,屏息聽了聽老太太屋子的動靜,沒發現人起來。
於是她便繼續道:“辛庚十六年臘月十三,我被他們活埋了,活埋懂嗎?就是你還活著就將你埋進土裏,土,沙子就從你的眼睛鼻子嘴巴和耳朵裏灌進去。”
重生半年來,頭一次向他人說出藏在自己心裏的這個驚天秘密,祝繁感覺自己那顆隻會在那人麵前跳動的心好似又跳了起來。
她自顧自地說,哪裏曉得麵前的小狐狸早在聽了她第一句話時心裏就波濤洶湧了。
“他們說,千年來祝家村都是這麽過來的,每隔一百年村裏就會有人被選為神子,送往神廟山祭天,有時候是小姑娘有時候是小夥子,誰有這麽命,誰就能成為神子。”
說到這,祝繁覺著好笑,吸了吸鼻子看著眼前的小家夥說:“我一點都不想成為神子,一點都不想死,弧兒,我真的不想死。”
她為什麽一定要死呢?
“他們覺得我必須死所以我就得死,哪有這樣的道理,我跟他們吵,鬧,我把村裏鬧了個天翻地覆,我說我不要死不要祭天,可他們不聽,還說我不懂事,把我關起來。”
笑了笑,祝繁覺著自個兒這個姿勢不舒服,於是她翻身平躺在床上看著屋頂。
“他們所有人都來對付我一個,祖母被這事兒活生生給氣死了,我爹跟祝芙卻沒有幫我說話,除了雲妹兒一家人跟小虎子,所有人都覺得我就該死。”
“可是你知道嗎?”鼻子突然一陣酸,祝繁卻又想笑,“就在我以為自己這回死定了的時候,他來了,他來救我了。”
眼眶潤潤的,祝繁知道自個兒隻要一談及他的事就會這麽沒出息,她也不管。
“他給那些人下了藥,趁他們睡著後讓旺生把我從小黑屋裏帶了出來,安排我藏在後山之上,就是我們第一次見麵的那個山洞。”
她怕小狐狸忘了,特意看過去提醒它,眼淚就順著眼角無意識地滑落,她又轉了頭繼續看著屋頂。
“他身體不好,路走多了就喘,平時咳著咳著都能咳出血來,聽說是從娘胎裏帶來的病,不好治,可你知道嗎?就是那樣的一個人,藏了我兩年不說,還時常拖著病弱的身子上來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