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頭院子裏,老太太這會兒正跟荷香一起縫製衣裳。
前些天她讓人從鎮上給捎了幾塊布回來準備給孫女做些新衣裳,見她從屋裏出來,老太太抬起頭笑著問:“怎的出來了,沒跟那小家夥玩了?”
祝繁端了小板凳過去坐在她們跟前,也去穿針,“它鬧累了睡著了。”
老太太聽了笑著搖了搖頭,說:“你啊,從小就喜歡那些個小貓小狗,這會兒倒好,連狐狸都給弄回來了,這回打算養多久?”
喜歡歸喜歡,養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她這個孫女打小喜歡這些小玩意兒,但要讓她養,就不太行了。
祝繁癟嘴,拿著針往老太太做好的鞋墊子上紮,“祖母你就笑吧,反正我養什麽都不會長久的,這次我也沒打算把它養在跟前,而且你也看到了,弧兒是個稀奇玩意兒,不能養。”
她覺得她天生就跟這些小動物無緣,以前不管養什麽,狗啊貓啊什麽的,隻要是到了她手裏,不出一個月絕對會一命嗚呼,久而久之,她也就不想去禍害那些可憐的小東西了。
“也是,”老太太點頭,“照你說的,最近外頭不太平,就讓那小東西在這待上一陣時日,等你爹他們回來把事情解決清楚了也就好說了,你也一樣。”
老太太看過來,特意拐了祝繁一肘子,“這段時間不準你再到處瘋,沒事就跟我和荷香待在家裏,明白沒?”
女兒走得早,老頭子幾年前也沒了,現在就隻剩兩個外孫女在跟前了,老大性子溫吞性格內向,跟她也不是很親,唯獨這個二孫女跟她走得近,若她出個什麽意外,她哪有臉去見老伴跟女兒。
祝繁沒心沒肺大大咧咧不代表她沒有細膩的一麵,在老太太麵前她永遠都是最貼心的。
所以當老太太把這話一說她就知道老人家心裏在想什麽,繼而放了手上的東西往周老太胳膊上蹭了蹭,說:“祖母你就放心吧,在我爹他們回來之前我哪兒也不去,就跟荷香姐在家陪著你。”
那是不可能的。
白天不能出去,晚上她是說什麽都要出門的。
愣青幾人的死她讓三叔去縣裏走了關係,她這頭就不能就這麽算了,如果真是野獸也就罷了,待那畜生下了村來,村裏人是如何也不可能就這麽看著。
怕就怕他們這村裏真的存著那等心思歹毒的人,放眼現在,整個村子會幾招又沒有痛覺的人就隻有她,她也怕,但比起老太太跟荷香他們的安全她的那點懼意又算得了什麽呢。
老太太哪裏知道自個兒這孫女話說了一半還有一半留在肚子裏,欣然笑了笑連聲說乖。
“繁繁姐。”這邊正溫馨著,院子外響起了小虎子的聲音。
祝繁聞言起身走過去,“幹嘛?”
小虎子衝老太太跟荷香笑了笑,然後對祝繁說:“走,帶你去個地方。”
小虎子今年十二歲,跟祝繁差三歲,整日繁繁姐繁繁姐地叫。
當年聽說祝繁要去做祭品的時候在家哭天搶地跟虎子爹虎子娘鬧,就想著他們能救他的繁繁姐。
隻可惜虎子爹娘也沒辦法,隻得將那哭鬧不停的小虎子給關進柴房,直到祝繁被傳失蹤時才把人放出來。
兩年後祝繁被人抓住,小虎子拚了命地想救人,奈何那個時候的他也才十四歲,最後被村裏的人給硬生生拽下了山。
祝繁這次醒來時第一次再見到小虎子時差點就感動得落淚了,紅著眼抱了這半大的孩子好一會兒。
“祖母,”祝繁沒有馬上答應,扭頭征求老太太同意。
老太太知道他倆玩得好,也沒阻攔,隻道:“不準走遠了,早些回來。”
“誒!”祝繁咧開嘴應了一聲,出了院子門就跟小虎子走了。
老太太笑得無奈,歎氣道:“你看她那性子,真不知道以後誰能降得住。”
荷香“噗嗤”笑了,說:“老太太您可把心放寬些吧,依我看啊,二姑娘壓根就沒往那方麵想過,她還不到十六,您急啥?”
老太太剪斷線頭,把針頭往邊上的台階上磨了磨,說:“我倒是不急,就是看這兩個丫頭一天天比一天天大,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到她們成親。”
荷香一聽,趕緊勸道:“行了老太太,這要讓二姑娘聽了這話指不定又得跟你鬧氣,以後可不興隨隨便便就把這話給說出口了,多不吉利。”
老太太忍不住笑,應了一聲後沒再說這事。
而這頭,祝繁跟小虎子出來後轉過老太太住的地方順著青石板路往下走了一會兒,見小虎子東張西望像是在找什麽東西。
祝繁忍不住了,問:“神神秘秘的,你到底要帶我去哪?”
這個村裏,還有什麽地方是她不知道的?
“你來就行了,”小虎子沒回答,反而扯著她的袖子走得快了。
祝繁癟嘴,哼了一聲後跟在他後頭沒再問,隻走著走著到了一處地方後祝繁就覺得不對勁了,尤其在看到從那棵樹後麵出來的某個人時,祝繁嘴角一臉,轉身就往回走。
“繁繁!”
在那等著的可不就是祝韶風麽,見好不容易等來的人才剛看到他就要走,他趕忙上前抓住小姑娘的袖子。
“放開!”祝繁使勁一扯,奈何祝韶風揪得實在太緊,她這一扯險些把整個上衣都給扒拉下來了。
“小虎子!”扭頭衝小虎子一吼,後者被她這凶神惡煞的樣兒給嚇到了,結結巴巴道:“繁繁姐,我……我不是故意的,就是……就是看韶風大哥實在太可憐了,所以才……才……”
“你給我滾!”祝繁一邊推開祝韶風一邊衝小虎子吼,氣得臉都紅了。
鬼知道她現在光聽到祝韶風這個名字都覺著惡心,更別說來見人了!
“繁繁……繁繁你聽我說。”
祝韶風就拉著祝繁不放,也不管小虎子在不在邊上了,放低了姿態道:“繁繁,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跟祝華真的什麽也沒有,我喜歡的是你,一直都是你啊。”
祝繁覺著好笑,停了動作扭頭看著他,冷笑一聲說:“祝韶風,你能不要這樣嗎?說喜歡我的是你,說喜歡我的也是你,你這心可真是大得很,恕我祝繁無福消受你這舉人老人的青睞,請你放手可好?”
從前雖談不上喜歡祝韶風,但至少還算得上朋友,前世在這個男人勸她順應天命的時候她都沒覺得他有現在這麽惡心,而現在,她隻要看到他的臉,就覺得反胃!
“繁繁……”祝韶風紅了眼,抓著祝繁的手卻沒有鬆開力道,他看著祝繁,眼中悲戚一片,“你真的不能聽我解釋,不能……再回到從前了麽?”
小時候,她總會跟在他身後喚他“韶哥哥”,他看著她從一個小不點兒長成大姑娘,看著她終於長到可以嫁人的年歲。
她神經大條不拘小節,在男女之情方麵總很遲鈍,無亂他暗示多少遍都不曾得到回應。
後來,好不容易她好似開竅了,他以為終於能如願以償,誰知卻發生這樣的事!
他在家想了好久,久到他都以為過了好長一段時間了,卻發現不過一天而已,這時他才明白,繁繁是他心裏放不下的結,他無論如何都想再見她一麵。
哪怕一麵,隻要能得到她的諒解,就是讓他以後真娶祝華又如何,他的繁繁,終究該是他的啊!
可現在……現在……
“解釋?回到從前?”祝繁一把扯回自己的衣袖,冷然一笑,“你以為,我還會再相信你嗎?”
祝韶風臉色慘白,身子搖搖欲墜,“繁……”
“嘶!”布匹撕裂的聲音在風裏響起,祝韶風抬眼,一方隻屬於女子身上的布料飄飄然自他眼前落下。
“我本女子,該割發斷義,然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我爹尚在,萬不能做這不孝之事,祝韶風,今日我便舍了這件衣裳,今後我與你便如這斷裂的衣袖,從此恩斷義絕老死不相往來,再見你我就是路人,若你再像今日這般,就不要怪我無情!”
說罷,祝繁沒給對方說話的一絲機會,狠狠瞪了一眼邊上的小虎子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繁兒……”祝韶風伸手,抓在手裏的除了空氣外什麽都沒有。
小虎子心裏不是滋味,看了看他後小大人似的搖了搖頭歎著氣走了,隻是才剛轉完消失愛祝韶風視野中,他就被人給一把拽到了邊上。
“誰……啊!唔!”還沒來得及喊,一隻手就已經緊緊捂住了他的嘴。
祝繁把拖著人,沒好氣地往他肩上揍了好幾拳,教訓道:“好你個小兔崽子,竟然學會胳膊肘往外拐了,信不信我揍得你滿地找牙!”
小虎子一聽,連連求饒,待兩人走了一段路後祝繁鬆了手,他才告饒道:“我錯了我錯了,我以後再不幫他了還不行麽?你那拳頭,我可受不住。”
祝繁氣得往他頭上招呼了一巴掌,“再有下次看我不剝了你的皮!”
現在這檔兒,哪有時間跟誰兒女情長的,真不知道祝韶風怎麽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