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蕪未提黑衣人的事,也未回答王邪那個有關未來的問題,在他懷裏躺了一夜後,她並未入睡,她也知道他未入睡,故天一亮,她醒了,他也醒了,他跟著她,她未有拒絕。
在將琅席送來前,君蕪還去了一趟梁國容郡的探風閣,公孫無忌告sù她一條線索,薑國神石。
路上君蕪同王邪道想見一見那塊石頭,雖然那塊石頭被王邪封起來,知道它存zài的人都被封了口,但是對於君蕪的要求,他一口答應了,亦未多加詢問。
薑國宮一處偏殿,外麵有八個侍衛把守著,防守不算嚴;因這處宮殿背著太陽,君蕪走進這偏殿的片刻便覺得四周的溫度一瞬變得陰寒,不禁打了個冷噤。
王邪注意到了,將身上的一件繡著祥雲金線的黑色披風,解下給她披上。
“這裏是偏殿,比較生寒,你身子未好,不如我將那邪石轉移到別處,待你身子好些了再看。”
君蕪搖了搖頭:“太麻煩,我沒事。”
王邪看著她無法遊說的眼神,在心底歎了口氣,拉著她朝殿內走去。
陰寒的大殿內,微微透著幾道稀稀落落的光,隻照進這間空闊的宮殿一兩寸的旮角處。殿內被一大片幽冷的光籠罩著,顯得十分陰冷。
君蕪見那塊石頭端放在殿中的位置,用臧青黃的布裹著,就像是一個巨大的石像端放在那。
隨著她離那石頭越來越近,她搖了搖頭,記憶裏某根生鏽的弦像是被什麽輕輕撩動,發出一聲蕩出些灰塵的刺響。
君蕪突然頓住腳步,低頭捂頭,腦海裏開始不斷閃現著許多被割碎的記憶。
“怎麽了?”王邪轉身見她不對勁,急切問道。
君蕪緩緩蹲下身子,耳邊一陣陣耳鳴,根本聽不清他的話。
“阿蕪,阿蕪……!”
“呃……”她痛苦地發出一聲痛楚,倏爾倒在地上,蜷縮著身子,抱著頭:“呃,呃……”地發出一聲聲痛苦的難言。
此情此景令王邪瞬間腦海空白片刻,方才她還好好的……他轉身匆匆地看了一眼那石頭,上前抱住她,往外走去,“來人!”大聲叫喝句驚慌。
約午時,蕭衍被王邪緊急召到宮殿,與他同行的還有琅席。
他們直行進入王邪的寢宮,王邪似打好招呼,他們一路被指引著很快來到床榻前,驚訝地看著正躺在他床上,臉色蒼白地毫無血色,他們找了一天一夜的人兒,君蕪。
琅席幾步走過去,扼住她的脈息,見她脈象微弱,像是受了內傷。
尋看她上下,伸手要去撥她衣襟,卻被王邪伸手止住:“肩部受了箭毒的傷,已找太醫醫治過。”
“箭毒傷?”
蕭衍和琅席互看了一眼,眼中閃現一絲吃驚。
“什麽箭傷?又是怎麽受傷的可知道?”
王邪朝身後看了一眼君蕪,對琅席道:“除了箭傷你還能把出些……什麽其它的不同?”琅席目光一閃:“此話何意,她還有其它傷不成?”微微皺了眉,方才他隻匆匆探出她中毒,受了些類似刀劍的傷……聽王邪這麽一說,他伸手再去仔細探來,半晌轉身對一直看著他的王邪搖了搖頭:“好像並無。”
王邪眼神出現些詫異,複而有些心不在焉:“如此,那未免有些蹊蹺。”
蕭衍聞他所言,覺得他才有些蹊蹺地問:“是不是發生了什麽?”
王邪抬頭看了看他,又看了一眼君蕪,微微收緊眉心,倏爾放開道:“沒什麽。”
蕭衍微微挑了挑眉,不是很相信他的話,他的神情也很可疑。
“那王召我們來內殿又是所為何事?”“有關昨日。”王邪看向琅席:“琅席,你是被君蕪帶至薑國的?”琅席微愣了下,“是。”
“那日你與丞相覲見後,君蕪在宮內某處等著你。”
琅席:“你如何知道?”
王邪走過去給君蕪掖了掖被角,將她臉上碎發移至耳後,目光神情。
蕭衍和琅席看著都覺得有些刺眼,然而這裏全是他的人也不好動作。
他兀自說著:“她身上的箭毒傷應是在等你的時候被人所傷,你們尋她時,是在何處?那裏有沒有什麽可疑的地方,可疑的人出現過?”
琅席的醫術王邪還是相信的,但君蕪在偏殿那痛苦輾轉的神情,讓他很難相信她隻是受了箭傷。至於那塊石頭作祟的可能,他對迷信這些本身就不是很相信,便不在考慮之中。
琅席站起來,朝蕭衍走去:“這個便要問丞相大人了。他查了一夜查出些什麽,我也很好奇那日君蕪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蕭衍撐開扇子,徐徐的涼風吹來。
他‘哼’笑了聲,微勾那漂亮的唇角,美麗的容顏上露出一絲銳利的妖治。
看向王邪,他不懷好意地說:“目前隻查到你的王後候選中有一名叫白薇的女子,還有對你鍾情頗久的前王後佟霓裳去見過她,其它還在調查中。”
王邪漆黑的琉璃目色,有些訝異地閃了一下,又黯了下。
轉身,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君蕪,有一絲愧疚很快在眼底閃過。
夜至,晚風吹著琉璃的玉紅宮燈,吹響著宮廊上結著的宮鈴,鐺鐺地清響。
一座叫‘沐園’的小樓上,聲聲絲竹響得如同天宮傳來的天籟,那樂聲雖美妙,但是節奏緩緩而微有沉抑,好似彈奏者心中有著些化不開的憂愁無法紓解。
白薇一人坐在小軒窗彈奏著,突然聽到身後的推門聲,她頓住了彈奏琴弦的蔥蔥玉指,轉身冷聲一句:“誰?”帶著些警覺與危險,神色卻顯端莊從容著一份沉著冷靜。
“孤王。”
白薇心下咯噔,騰地站起身來,見到眼前人。
她未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此刻會突然出現在她的閨閣內,一時臉上複雜地五顏六色,最後變成一抹紅暈爬上臉頰。
她羞怯地低下了頭,不敢直視他的眼,扯了扯自己那原本便很整齊的裙擺。
“白薇參見王。”她的聲音有著些微抑製不住的顫抖,不知是驚喜,還是驚訝。
王邪對她道:“免禮。”王邪來見她算是隱蔽,隨行隻帶了兩名親信侍衛,在外麵把守著。
他踱步進來,見她端正地站在自己麵前,手指捏了捏衣裙,似有些緊張。
掃過她的臉頰一眼,突然,他想起了她。
那日,他在洗澡……有兩名美人,一名冒冒失失的,還有一名很鎮定地,後者便是她。
還有那日雨夜,他在等君蕪過來,她遲遲不來,好像也是她突然出現,給他撐了一會傘。
王邪兀自坐下,手指敲了兩下桌麵,白薇看向他。
他指了指旁邊的座位,輕如風徐道:“孤冒昧深夜到訪,嚇著你了,坐下說。”
他的言語輕柔,如一曲清風吹在她心口,暖暖的。言語間也沒有作為九五之尊的壓人氣勢,且和平時的冷漠疏離,有些不同。
白薇心下微微一動,“是。”一聲,坐至他所指方向,微微低著頭,臉上的紅暈未退。
此刻,她覺得這狹小的空間,有些讓她窒息。
“知道朕為何來找你?”
“小女不知。”“白薇,年十七,京都人士,未婚;族上下百人餘,宅萬戶,父乃薑國三朝功勳大臣白冉世,母乃望族名門之謫女丘氏,長兄太卜白齊,次兄少府白心。”
白薇睫毛微微顫動:“是。”
咬了咬唇,她小聲怯怯問:“不知王上為何突然報我族籍?”
王邪站起身來,走到窗邊,白薇隻見他拉開窗戶,他看著窗前的婆娑的老槐樹,靜默不語。月光照在他那棱角分明的輪廓上,有些柔和的清冷,卻是極其好看地。
她就那麽癡癡地看著他,忘jì自己身在何處。
直到他轉身,她才立馬收回視線,手心一陣汗出,羞怯地垂下顫抖的睫毛。
王邪對她笑了笑,說出他來此的原因:“如你因覺得自家族實力頗盛,而敢妄動我未來的王後。那麽我今日來想告sù你,不管出於什麽原因,孤都可以讓你的家族因為你,開始變得不幸。”
月光一瞬冷了些許。
白薇驚懼地抬頭,隻見一陣風吹過他額前那如葉般細碎的劉海,他的眼眸似清似幻地閃著一抹清冷而幽暗凜冽的光。
她隻覺得背脊一涼,狠狠地抓住衣襟前的衣服,咬住下唇的一刻,鮮紅一片的血色暈染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