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丞相大人……”為首的宮廷侍衛首領前來拜見,“下官多有冒犯,還望丞相大人見諒。”
“此話何解,統領是職務所在,是本相多請包涵。”
宮廷侍衛總管朝君蕪看一眼,“這位是?”
“我未婚的小妻,今日帶她來宮中轉轉。”
那侍衛統領未說什麽,然告辭一聲,帶人離去。
君蕪見他們未多加盤查便離去,一直未出聲的她轉身朝蕭衍看眼:“看來你在這宮內有些分量。”
蕭衍牽著她的手往前走:“現在是有些,但若公子不登基為王的話,後話便不好說了。”
君蕪將手抽出來。
蕭衍看她一眼,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總是如此戒備,著實令人受傷,我又不會吃了你,人與人之間還是要多親近親近。”
君蕪笑了聲,白了他眼,已喪失與他講話的心情。
跟著蕭衍七拐八拐,君蕪有些喜悅,又有些擔心,又有些籌足。
以至於她被蕭衍帶至王邪寢殿門口,她站在原地,有些想要回去的打算。
蕭衍看出她的猶豫,卻也不催促,隻在她一旁扇著涼風等她開口。
半晌,她歎口氣問他:“怎麽進去?他這個時辰該是睡下了吧。”
“公子宮內未有多少守衛,都是些熟悉的人,我帶你直接進去便是。”
“那好吧。”
是夜,王邪還未入睡,身前的案幾前堆滿了書簡。
他微凝著眉頭,揮動著毛筆,正在寫著什麽。
耳朵動了動,常年征戰的他一有什麽風吹草動,反應極為靈敏。
然而他隻是頓了頓筆,便也當做沒聽見的模樣繼續他的書寫。
蕭衍說在外麵等她,君蕪想起他那捉摸不透的笑意,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然而,到了門口,她也顧不得了。
她很是想念那已是裝在她心裏,近在眼前,沉甸甸的人了。
一把劍沒有預期的朝她飛過來,快得她來不及躲閃地隻是微微傾斜了肩膀。
那劍擦過她的手臂,劃開她手臂上的衣袖,君蕪的左肩隻覺得一陣疼地,叫了聲:“是我。”
王邪以為是刺客,方才擲出那把劍。
聽見這個熟悉的聲音,腦袋突然翁地一聲鳴響!
他立馬站起來,“阿蕪!”
“是我。”君蕪抽了口涼氣,抱著一隻胳膊。
能理解他的做法,但想到方才蕭衍臉上那笑意,當下磨了磨牙。
王邪大驚失措地衝過去,見果然是君蕪,眼裏滿是驚慌與懊悔。
“我沒事。”見他這般,她連忙安慰。
“什麽叫沒事!”王邪過去將她一下抱起來。
君蕪一驚,摟住他的脖子。
不及,他大步朝前,將她抱到床上,“很疼是嗎?忍一忍,我去叫太醫!”
君蕪伸手拽住了他:“切莫,我不疼,我是偷偷來看你的。”
王邪微微一怔。
君蕪有些著急又道:“不要讓外人知道我來過!”
王邪深深地看著她,然而一聲歎。
他轉身輕道:“等一等,我馬上過來。”
他踏步朝前奔去,像一陣夜風一樣。
床幃被風輕輕地吹著,月色照著安靜的寢殿。
雖然一見麵便見了血,但畢竟還是見著了,解了相思之苦。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這句詩文裏的意思,她似乎已體會其深意。
能見一麵總是好的。
君蕪側著頭,看著他為她包紮傷口仔細又心疼的模樣,彎了彎嘴角。
待他包紮好,抬頭望她:“都這樣了,你還一副撿了寶的模樣。”
君蕪看著他,專注而明亮。
王邪像要被她的眼神吸進去一般,‘咳……’了一聲,恢fù些神智。
他坐過去,伸手將她抱在懷裏,下巴蹭了蹭她的發。
“怎麽就這麽來了?”
“一個意外。”
他默了下,“若沒有意外,你便是狠心不見我,是不是?”
“是。”
若是以往她說這些話的時候,他還會難過,但此刻他卻隻是無奈地彎了彎唇。
許是這麽被她傷習慣了,便也覺得,不是傷了。
他隻想這麽安安靜靜地擁著她,如果,時間能夠在這刻停下來該是多麽好。
君蕪也是這麽想,手環住他的腰身,不想說什麽了已。
這個人從出現至現在,就像她最溫暖的彼岸。
與他在一起,像點起一株寧神的佛香。
許多想問彼此的話,卻最終都止在此刻的彼此擁有。
隻是有人似不樂成他們間的溫存。
蕭衍的步子和貓一樣進來,見兩人抱坐在床上,一雙眼睛隻是靜靜地看了會,開口道:“公子,別來無恙。”
王邪聞聲抬頭,有些奇怪見說在府上養病,實則消失有一陣子的丞相:“蕭衍?你怎會在這。”
“隻是想看看公子是否過得安好。”蕭衍笑了笑,“好像還不錯,我便也放心了。”他將視線轉向君蕪:“丫頭,有人在尋我,我必須立即離開這裏了。”
君蕪看向他:“何人尋你?”
與王邪的相逢太短暫,君蕪內心有些不舍離別的時辰這麽快就到了。
兩人的手不自覺地緊緊握在一起,好似下一刻就要被分開似的。
蕭衍:“四公子。”看向王邪。
君蕪見王邪的目光暗了暗。
她一直有聽聞過這個四公子,王邪王位之路最大的敵人,見他臉色不好,想必這蕭衍未欺她。
她欲起身,卻被王邪牢牢抓住。
她跪坐在他一旁,看著他。
王邪:“不要走。”
君蕪的手伸觸及他的輪廓,“我找到一個法子可以隨時來看你,今夜便到此為止,明夜我再過來可好?”
“你要去哪?”
“虞國,那裏有我未完成的事。”
“可……”
君蕪兩指捂住他的口:“我自己就可以完成,你隻要記得,不要受傷,不要被人所害,讓我放不下心便可。”
王邪抓住她的手:“阿蕪……”
“可應?”
半晌,他點了點頭。
她笑了笑。
他立即要了個保證:“明夜幾時過來?”
“子時。”
“好,那我等你,等到你來為止。”
君蕪從未覺得一個男人,可是傻得讓她覺得可愛。
心一軟,她:“恩。”地點點頭。
半會,外麵響起刀劍配配的響聲。
四公子王璣帶人闖了進了!
四公子王璣接到暗報,王邪的寢殿內,今夜來了兩條大魚。
於是他帶著屠刀和火把,捕魚來了。
隻是,他動作似乎來慢了些。
寢殿內,隻有那勤奮的王兄,還在‘日理萬機’著批閱處理著公事。
王邪身著深色刻印菱紋的裏衣,抬頭眼中含著不達眼底的淡淡笑意,看向他的四弟。
“璣弟深夜造訪,所為何事?”
王璣細長的丹鳳眼閃爍:“宮內出現刺客,弟擔憂王兄安危一時情急闖入,不知王兄可有受到刺客驚擾?”說著煞有介事地看了看。
“刺客?”王邪輕聲輾轉著訝異,抬眼看著那臉上寫著虛假關切的王弟:“倒是未見過。”
王璣轉身看了看,“我分明見他們跑進來了。”然他繼續客氣關切著:“王兄可否介意我仔細將這裏盤查一番,不然讓王兄身處危險之處,王弟實在坐立不安。”
王邪笑了一聲。
他身旁的侍衛覺得王璣得寸進尺地太過分,拔劍欲出,卻被王邪一個眼神止住。
王邪看著他,視線瞥過他身後帶著的一群驍勇善戰,偽裝成宮內的侍衛。看他們握劍的姿勢與習慣,心中大抵對他們的來頭有些了然。
這是一幫不可硬碰硬,在前線打過仗的死士。
一步,兩步,王邪起身踱步至王璣身前。
卻是突然執住王璣的手輕語和煦道:“既然王弟如此關切為兄的安危,那王弟今夜不如就留此與我一起就寢。為兄常年不動武,身子文弱許多,還有勞王弟護我安危。”
不待王璣開口,王邪轉身對他的侍衛道:“還愣著做什麽,四公子說這王宮有刺客,怎能讓四殿下親自來抓拿刺客,要你們這些侍衛是作何用?”看向王璣的人,對自己的人說,話中的意卻是明了對他們。
那幫死士接觸到王邪的目光,不由地心下一震,有種驚涼的王者貴氣壓攝於人。
不給王璣開口的機會,他又道:“留下我殿內四名刀侍,其它人立即抓拿刺客!當然,我的大殿其它人不慎熟悉,便由我的人盤查便是。”
王邪的侍衛立馬回應整齊:“是!”
王璣的人一驚,不知這整齊的聲音在這空蕩的大殿從何而來。
立即,在王邪宮殿暗處出來十幾名侍衛,部分將王璣的人請出去,部分開始搜查王邪的寢殿。
王璣一句話說不出來,隻看向對他笑得和煦的王兄。
他身後不知何時冒出來四名身上寒氣淩淩的侍衛,刀側著他的方向,王璣臉上的笑容再也掛不住地僵持著。
回虞國的路上,君蕪乘著丹青在月上飛馳,有些擔心王邪地問那睡倒在丹青身上,心情很地賞月的蕭某人:“他會不會有事?”
“誰?”
“明知故問。”
蕭衍笑了笑:“我們公子哪……他可是我與老虞王一致認為可變這七國亂局的王棋,他雖然對你傻到讓人驚訝的程dù,但你可別小看了他這條潛龍。”
君蕪看了看他,琢磨:“王棋……”
蕭衍扇著扇子,不急不緩地回:“隻是他是一顆不想做王的棋,這便是令人最遺憾也最無力使得地方,不過……”蕭衍看向君蕪。
君蕪抽了抽眼角。
聽他玄地道:“我素來不喜強迫棋子走它不想走的棋路,棋有棋性,不更專注某種目標的棋,我也是不喜的。所以想來,我還更願順著棋的局勢而去,結果往往會更有意思些。”
君蕪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但也似乎不太想明白他到底想什麽。
她蜷了蜷腿,抬頭看了看月光,那裏清楚地印著她接下來要走得路。
她必須自己走完的,一條無可動搖的人世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