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嗬嗬,祝繁當真想冷笑了。
如果真的親,真的喜歡她,又怎麽會在她被那瞎子斷命後一點都未曾想過要救她呢?
更甚至,這個人在她為了祭天一事悲憤難過的時候竟還勸慰她,讓她不要過於傷心,說什麽這都是命,說什麽他會一輩子都記住她的。
嗬,去他娘的命!去他娘的要他一輩子記住!
一想到前世時這個人說過的那些話,祝繁險些沒把昨晚的隔夜飯給吐出來,硬是忍了好半天才將那股惡心給壓了下去,而後抬頭看向祝韶風。
“喜歡又如何,不喜歡又如何?韶師兄難道想我因為這事跟華兒疏遠嗎?”
前世,便是因為這事讓她在後娘曹春花跟祝華那兒可沒少受白眼。
這次,她不會了。
她早就該明白的,能為了一個男人跟她斷絕姐妹情的妹妹壓根不值得她費心,能讓她認命地去做那活祭品的男人,更不值得她半分心軟。
她雖不知道前世祝華跟她大姐祝芙之間為了祝韶風具體發生了什麽,但是這回,她是絕不會讓自己因為祝韶風這個一個沒必要的人承受那些流言蜚語了。
祝華不是喜歡祝韶風麽,那她就偏要讓祝韶風厭惡她!也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祝華也嚐嚐什麽叫“千夫所指”!
左右她現在閑著也是閑著,何不先逗他們一逗呢,隻要不鬧開,不影響她跟他見麵就好。
祝韶風哪裏知道眼前的小姑娘在心裏算計什麽,隻當她是因為祝華才拒絕他的示愛,心下頓時便對祝華生了不滿。
但為了不讓祝繁看出來,他急著道:“繁繁不要多想,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我隻想說三師妹才多大點兒,她根本就不懂這些事,礙不著你我的事,我們……”
“韶師兄錯了,”祝繁抬眸對上他的眼,“華兒不小了,再過兩年都能許人了,雖說她是二娘跟爹的孩子,但終歸也是我妹妹,我不想傷了她的心,也希望韶師兄不要傷害她,可以嗎?”
“不可以!”
祝韶風想也沒想便否決了祝繁的話,他看著麵前的小姑娘,向來溫和的眼微微泛紅,“你不想傷她,便想傷我嗎?”
他在她還是個小女孩時便已然認定了,好不容易盼著她長大,如今卻是要讓他放手,叫他如何做得到?!
若是從前,祝繁勢必會為自己的拒絕感到愧疚,然後再糾結著要不要真的答應了她。
可現在,祝繁看著這張臉,卻是怎麽看怎麽覺著虛偽。
心思轉了轉,她朝那不遠處的一抹水綠色衣角,然後有些為難地歎了一口氣,最後抬頭紅眼看著祝韶風,“韶師兄,給我點時間好嗎?我不能隻想著自己。”
現在拒絕如果拒絕得太幹脆了,那多沒意思啊,她可是想跟祝華好好過過招呢。
祝韶風以為她這是鬆口了,麵上頓然一喜,漸漸也恢複了平日裏的溫和,抬手在祝繁的頭頂摸了摸,說:“好,我給你時間,隻要不讓我等太久就行。”
明年他便要準備上京趕考了,這一去便不知何時才能回來,在這之前,隻有將他的繁繁娶進家門他的心才能安。
祝繁忍著想翻白眼的衝動微微點了點頭,遂抬首,有些躊躇地小聲說道:“既然這樣,那……韶師兄能不能去跟華兒談談,我到底是不好說,我怕她……”
她未將話說得特別明白,且聲音也小,通過餘光,祝繁清楚地看到那抹水綠色又往外移了一些距離,不用想也知是在聽她說了什麽。
祝韶風恰好背對著那方,自然是看不見的,現下一聽祝繁這般說,更加確定她是因為祝華的關係才想著拒絕他的。
於是他想也沒想便接話道:“你放心,回頭我去跟她聊聊,繁繁不必為此憂心。”
祝繁抿著唇,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弧度,看上去便像是在害羞似的,看得本就喜歡她這嬌俏模樣的祝韶風心頭大動,情不自禁地便俯身低頭。
祝繁心中一緊,意識到他想做什麽後一把便推開了他,在祝韶風略微怔愣的目光下一笑,“你不正經!”
說完,頭也不回地轉身跑開了,而這回,祝韶風根本還來不及把人給攔下。
但僅瞧著那輕盈的小背影他便滿足地露出了一抹笑。
算了,來日方長,也不急在這一時。
……
轉彎,藏身在稻草堆後,瞧著祝韶風也離開那地方後那塊大樹後的人影才現了身。
看那張小臉上一副期期艾艾的神情祝繁忍不住勾起了唇,隨即便轉身朝家的方向去。
祝華,來日方長,我便陪你好好玩玩。
許是祝韶風忽然找祝繁表白了心意的原因,晚上時節村長跟祝韶風便沒有來,祝繁吃過飯後閑著無事,就想著回房看看書收拾著睡覺。
但這頭她在房裏剛翻開一本書,曹春花就在外頭喊她了,說是她爹有事跟她說讓她出去。
曹春花是她後娘,在她娘離世後的第二年進了祝家的門,緊接著便生了祝華。
對於曹春花,祝繁一直喜歡不起來。
一想到這個女人是把她爹祝諫灌醉後爬上他的床後才進的祝家門,祝繁就打從心眼裏覺著這個女人惡心。
但惡心歸惡心,祝繁還是放下了手中的書開了門,門口正站著曹春花。
暗紅色對襟套裙包裹下的身形嬌小玲瓏,墨黑的長發綰成婦人髻,頭上戴著上回她生辰時祝諫送的發簪,白淨的臉差不多巴掌大,眼角含春的,瞧著倒像個雙十年華的姑娘。
因著祝諫是村裏唯一的教書先生,村裏有孩子的都把孩子送到祝諫名下念書,靠著祝諫教書的收入,家裏自然比其他家好過上許多,相應的農活也輕鬆些。
比起其他家的女人,曹春花的日子明顯要好過上許多,更別說她打從很早開始就是村裏的一枝花,模樣自然不差。
狐狸精!
祝繁看了曹春花一眼,心裏暗罵,對上對方的一臉假笑,她冷嗤一聲直接關了門一句話都未同曹春花說就走了。
“誒?你!”曹春花氣結,想說什麽,卻見人家已經轉了彎,心裏頓時一狠,氣得跺腳。
祝繁聽著她的聲音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幾步路就到了堂屋,她爹祝諫正坐屋裏喝著茶。
“爹,”祝繁進門,懶洋洋地喊了一聲就往邊上的凳子上一坐,看都沒看祝諫一眼就從桌上抓了一把別人家送的南瓜子兒來剝。
祝諫一身書生氣質,斯文儒雅,見祝繁態度散漫,當下皺起了眉,“看看你,像什麽樣子,站沒站相坐沒坐相,書都念到狗肚子裏?坐好!”
祝繁聞言看了過去,不情願地挪了挪屁股,張嘴就把剝好的一顆瓜子扔進了嘴裏,正好見曹春花也在這個時候進來了。
她頓時沒了吃東西的心情,百無聊賴地看向祝諫,說道:“坐好了,說吧,什麽事。”
村裏的人要把她當做活祭品時不管是她爹祝諫還是家裏的其他人,除了外祖母,沒有一個人想著要救她。
他們歎命,認命,除了讓她也跟著認命外什麽話都沒說。
甚至到她被活埋之際這個男人也隻會說讓她認命,也正因如此,祝繁對眼前的這個男人再也做不到像從前那樣尊敬。
祝諫的眉頭皺得緊緊的,盡管長相斯文溫和,但常年在私塾裏磨礪出來的威嚴卻是在的。
他見祝繁這種態度,當即來了火,怒道:“你給我站起來!”
“啪”的一聲,茶幾被他拍出一聲巨響,連曹春花都下意識地神情一凝,但下一刻便在心裏忍不住偷樂起來。
她跟這個祝繁早就不對盤了,整個家裏也就這個老二最難搞,到現在還不願叫她一聲娘不說,甚至還處處跟她作對,她正愁找不到機會整治她呢。
這不,自找的。
祝繁怎會不知曹春花的那點心思,心裏覺著好笑,當即就毫不掩飾地翻了一個白眼,然後當真站了起來,等著祝諫說話。
祝諫抿緊了唇,也知對祝繁她娘有愧疚,於是也就沒有再訓斥,放緩了語氣開口道:“最近,你跟韶風那孩子怎麽樣了?”
果然來了……
祝繁無語,裝作不解問:“韶師兄?什麽意思?”
聞言,祝諫氣結,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後說:“姑娘家不知矜持為何物,還好意思問我?”
虧得他還被人稱一聲“先生”,自家的姑娘都未教好,他都快沒臉見人了。
祝繁又想翻白眼了,但她忍住了,“女兒不明白,還請爹爹明示。”
她不就是性子大大咧咧了點兒麽,至於說成這樣麽,況且她也沒跟那祝韶風怎麽樣啊。
祝諫看她擺明了一副心口不一的模樣險些就忍不住又要發火,但一想起自己要說的事,終究忍了下來。
“近期不要跟韶風那孩子見麵,在家讓你二娘教你做嫁衣,三個月後準備出嫁。”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不僅讓坐在他邊上的曹春花始料未及,也讓祝繁目瞪口呆,更讓剛走到門口的祝華摔了手中的茶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