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探風閣回來,君蕪不知覺地走到王邪那家客棧,駐足半會,一聲輕歎:“怎麽走到這裏來了……”
轉身她欲離去,卻見一輛馬車停在不遠處,黑夜中那一襲白站在那裏甚為的紮眼。m.樂文移動網
“姬良離。”
姬良離朝她走過來,站定淡道:“聽說薑國公子走了。”
君蕪點了點頭:“是的。”微微低了低頭,眼裏有些落寞。
“陪我去一個地方。”姬良離輕淡著。
君蕪抬首疑惑,他倒不等她決定去與否,朝馬車的方向走去,然轉身叫了她句:“總不會賣了你的。”
君蕪笑了笑,抬步隨他而去。
夜晚的風吹的有些涼,樹影沙沙,馬車行駛的方向越來越偏郊。
姬良離帶君蕪去的地方在風郡的遠郊,君蕪見馬車越行越遠,人煙也越發稀薄,若不是車內人是他,怕是會跳車而去。
不知又過了多久,連日的奔波,君蕪背靠著車沉沉睡去。
姬良離看著她,半會過去,將她的頭輕靠在自己肩上,閉目養神著。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停下,姬良離推了推君蕪:“我們到了。”
君蕪有些迷蒙地醒來,抬頭見他如此近,心突了一下。
“又不會吃了你,剛剛你睡著了,肩膀借你靠了一會。”
君蕪反應過來:“謝,謝謝。”
隨著姬良離下馬車,君蕪的眼前出現了一個很精致而大的莊子。
莊裏是一座幾層的疊加錯落的樓,比較集中在一塊聯排鋪開,有高有低,有前有後,精美恢宏。圍著那座高低疊層的樓的外圍是形狀多變的山石和蜿蜒的路,與那一處集中的樓群相比較,外麵倒是空了許多。莊外是高高的樹木圍繞著莊裏的樓宇,一陣風吹過,那精美的莊子若隱若現著些瑰麗的楚楚又堅固之姿。
“這裏是?”
“楚莊。”
君蕪看向他,“這莊子是你的?”
“不是,我建不出來。”
“你帶我來此是什麽緣由?”
“待會便知。”
君蕪見他拿出一個魚狀的東西,放在唇邊,吹出些奇妙的聲音。
君蕪感覺身旁有亮光,轉過身望去,見那疊層錯落的樓林仿若一盞精美的走馬燈,竟開始變化地轉動起來,刹那間在夜色中點亮的令人驚豔。
君蕪以為自己眼花。
姬良離出聲道“很美,不是嗎?這是你父親送給你母親的婚禮。”
“我父親送給我母親的……婚禮?”
“你母親生前很喜歡這種燈,於是韓將軍便照著她喜歡的燈型造來。”
君蕪眯了眯眼細看,竟真的與走馬燈的燈型很是相似。
一時心裏感覺奇妙。
姬良離:“所以它才叫楚莊,你父生前節儉,常年在軍營吃住也都不是很講究,但你母親嫁過來前這莊子他便找人開始造了,想給你母親一個驚喜。他雖然是個將領,在建造樓宇上卻展現出過人的天賦,這楚莊皆是他一手監造。後你母親初到梁國,他便把她接了過來,說是虞國路途頗為遙遠,日後她若覺得府裏悶得慌,可到此處散散心,或住些時候。實則他是在為她建一個在梁國的避風所,怕她受到一丁點委屈沒有一個地方宣泄罷了。”
他頓了頓:“他考慮的是極為周到的,因為他死後,這裏的確為那陣子行屍走肉般的她提供了一處最好安分的療傷處。”
“是這樣……”君蕪望著這楚莊,沒想到他生父竟能造出如此讓人歎為觀止的莊園,想來傾城在建造樓宇上有著過人的才華,此時也找到些緣故。
君蕪心中隱著那微微有些傷感的觸動,看向姬良離:“你帶我來此處到底是為什麽?”
“聽我的人說,你今日去了韓府?”
君蕪怔了下:“你跟蹤我?”
“若我說是,你是否會厭惡我?”
“沒有人會喜歡被人監視,但對你厭惡還不至於。”
姬良離垂了垂他那黑長密集的睫毛,依舊淡至極:“抱歉,我隻是不喜歡事情再次跳出我的能控zhì的範圍,就如當年我全族被人殺害,看著你娘被人害死卻無能為力。我答應楚華要照顧你們,你與傾城的安全在我的眼下,我不容有任何的閃失。”
君蕪揉了揉額角,“那隨你罷。”
“君蕪,我希望你能完全相信我。”他輕道。
君蕪笑了一聲,姬良離看向她:“笑何?”
她回望他:“我在想,有時我連我自己都相信不到,如何完全相信一個人,我倒希望你能教教我。”
他不語望她,認真:“如果你想,我可以教你。”
君蕪默一會,與他對望,不經意地轉身。
“帶我進去罷,找我想要的東西。”
楚莊與君蕪站在外麵設想的不一樣,她以為它的裏麵也如同如外麵那般瑰麗奪豔,沒想到她進去後,卻發現楚莊是一個個空樓。
空蕩蕩的樓閣裏,走馬燈的色彩詭異地照在她與姬良離身上,隻聽聞他們的腳步聲,‘噠噠噠……’。
夜風吹著窗開窗台,偶然伴著些簌簌涼意。
君蕪打量著木頭有些被水漬腐蝕著掉落的這裏,有些殘破,心下有些緊,對這裏,她有些熟悉應該有來過,卻是想不起來。
每一處她看的仔細,好似希望從這一無所所有的光色陸離中,窺探到些她生父生母在此生活恩愛過得痕跡。
她有遺憾過,許多埋藏在心底,但知道韓淺曾那麽愛過楚華後,看著這個莊子,她至少猜測一些,至少,至少她是被愛著出生的。
這讓她好過點,心底也多了一絲溫暖。
半晌,姬良離在一處兩扇木門的地方停下來。
那門不是推開的,他把手上的燈給君蕪,君蕪接過來,姬良離拉開那門。
一陣灰塵和舊書卷摻和著鐵鏽的味道迎麵而來。
君蕪並未捂住口鼻,隨著他走進去。
姬良離用火折子沿著牆壁的燈,漸漸點亮這裏,那陸離的光色被溫暖的橘光所取代。
君蕪看著裏麵的東西,眸色有著些許震驚。
這間房擁有著一個過於廣闊的空間,君蕪原本以為它是一間與方才穿過的類似的房間,此下看去好像它似乎有三間房連在一起的寬度,高也是似三間房疊高一起的高度。屋閣內堆滿了高高的架子,每個架子上有層閣,層閣間則是擺放著許多書籍、字畫、兵器還有些不認得的工具。
君蕪不語地看著這裏,隨著姬良離的腳步在一處層閣前停下。
姬良離攀著梯子往上走,不會下來手裏拿著一卷黑錦緞的帛書。
姬良離將那錦緞上刺有龍紋的帛書遞給君蕪:“這是你娘留給你的,現在終於、也差不多是時候交給你了。”
君蕪沒有想太多地接過來。
姬良離:“打開看看。”
君蕪打開看了看,看著看著她的臉色變得不是太好,眼角也跟著抽了抽。
她抬眼看姬良離,突然有種他挖了個坑,她毫無預警地跟著他跳下去。
耳邊那句:“我希望你完全相信我。”
君蕪把錦書還到他手上:“有勞你放回原處。”
“……”
姬良離看著她,眼裏露出些笑意“你連考慮都不考慮?”
君蕪鄭重地道:“我的目的僅僅是為我娘,我,還有傾城的如今討一個說法,斷一個公道,你給的這東西太沉了,我與傾城受不起。”
“你可有問過傾城他受得起?”
“我是她阿姐,我可以為他做主。”
“沒有人可以幫助別人決定他的路,哪怕是親人。”
“夠了!”君蕪一聲端喝。
姬良離方止。
“我不逼你。”
“你最好是。”
看了她半會,他悄然收了錦帛在袖口:“我依舊替你們保管者,有一日你要需要的時候,來問我要。”
“不會有那個時候。”
他淡笑:“也許。”
君蕪不喜他此時那淡淡的‘也許’背後的篤定。
“好了,我想要的東西在哪裏,我也希望你不要平白無故減損我對你的信任。”
“阿蕪,我不會騙你的。”說著,他從袖口掏著什麽。
君蕪眼皮跳了跳,就見他掏啊掏,終於望眼欲穿地見他掏出一個書簡與她來,遞於她。
“這又是什麽?”因上回拿到一個燙手的鐵烙,這回她隻想問清楚。但轉動這古籍,她看到那書簡上竟寫著幾個飄逸有力的小篆:日常小記。
君蕪挑了挑眉:“這是……”
“你娘有一個習慣,就是每日會記一些尋常發生的事,這樣的小記有許多,而這卷裏麵有你想要的東西。”
君蕪握了握這書簡,手指撫了撫,拉開書簡的繩子。
那書簡正要展開時,身旁一聲‘哢嚓……’聲響,一個持刀的黑衣人破窗而出!
而屋頂此時發出一聲聲巨響,像是有人在砸著什麽,君蕪抬頭,姬良離已出劍朝那黑衣人刺去。
“快走!向東。”姬良離一聲喝離。
君蕪驚了一下,有些擔心地看了他眼,但見他與那黑衣人交接之中占據上風,握著書簡往身後跑去。
燈一盞一盞地滅掉,剩下那陸離的光色,隻是她越跑覺得眼前的路越黑,跑了許久不知跑到哪裏,全然相信他往東。
直到身後一聲關門聲‘哢!’地巨響,她撞到了一堵無法再跑的牆,頓住。
黑暗中,一股刺骨的涼意從腳底升至背脊而來,伴隨著身後那逐漸清晰的腳步聲。
她從袖口抽出了防身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