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蕪摸了摸他的頭:“可有什麽想吃的?”
傾城頓時覺她最近看自己眼神,越來越像丹青那小寵物的樣子,有些受不了。
傾城拍開她的手,轉過身別扭著:“我不餓。”
君蕪躺下,繼續拿起她手中那本有關‘酒問’的書,翻閱著:“這樣。”
“喂!”
“在聽。”
“……酒樓你還想開?”
“正開著。”
“可生意不好,照這樣下去我們不久就要關門了。”
他倒不擔心生計,隻是他個性裏有種追求完美的執著,就像他所有繪製的工程建築圖紙都要一一實現地無與倫比。而他這種固執也滲透在日常的方方麵麵上。
君蕪還不甚清楚他的個性,隻奇怪他怎對酒家生意如此上心。
她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前兩日生意好,這兩日冷清點也正好讓大家休息一兩日,養足了精神才能好好服務。”
傾城愣了下,倒不知她這麽為大家著想。
微微籠了籠眉:“可店內不儲備些貨酒,恐怕要一直休息下去,到時候要遣散那些夥計,我想大家也不會開心的。”
“你舍不得?”
“哼,我為何要舍不得那些白丁。”
君蕪覷了他眼,隻一聲聲低笑傳來。
傾城聽她笑裏有拆穿他的意味,不由地些窘。
但君蕪也隻笑了兩聲,放下書來。
她看了看眼前藍白色晴好的天氣,風吹著樹枝椏簌簌作響,那深秋未退的葉色在她那雙明亮的眼睛裏,微微晃動。
傾城看著她被風撩動在清陽中的黑發,絲絲縷縷地美得不像話,隻覺時光也隨此刻沉浸在湖水中般。
君蕪起身對他道:“天氣不錯,我們出去走走,也尋補些你在意的酒貨。”
傾城神色露出些欣慰。
風郡的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
君蕪去了成衣店,出來時已喬裝成名風度翩翩的男子。
傾城覺得她這樣打扮安全許多,也不強迫她戴上麵具防範那些登徒子。
在城中晃蕩,君蕪不時見有官兵,聽人說梁王與虞王在天子宴會上同看上一貌美的歌姬,天子原本準備打算將歌姬獻給虞王,哪料梁王來了個偷龍轉鳳,將怔歌姬掉了包地占為己有地拐回梁國。事情敗露後虞王追不及地大怒,下令攻打梁國。
梁國這幾年同薑國一同強大地迅速,已與另三國實力並駕齊驅,已不是虞國想打就能打過來的,虞國的丞相也暗中授了梁王的賄賂,以至於虞國的軍隊異常地緩慢地從最北麵打過來。
君蕪細看,風郡表麵看上去防範有加,但軍隊巡邏的很時鬆散,想必這場仗虛張聲勢得多。
不會,她尋一兩家酒家買些普通與特色的酒來,又顧了幾個力夫,將備好三日生意的酒運至傾城酒家。
傾城倒沒想到君蕪這麽容易地就備齊三日的酒,不知她怎麽突然這麽懂起酒來。
隻見她口若懸河地忽悠那些老板說自己是愛酒尋酒的商人,對酒的知識好像也懂得很高深的樣子,說出來酒類‘術語’,就連那些酒家老板都聽得一愣一愣的,還讓一些老板介紹了風郡頗為有名的小酒作坊“浮生”與她。
傾城跟著她吃了午飯,便朝“浮生”尋去。
路上傾城問她:“你可是想找一長期給我們酒樓供酒的上家?”點了點頭:“這倒是個明智之舉,省得敗露身份那些酒樓老板又可惡地斷了我們的貨源。”
君蕪隻彎了彎唇,“先看看再說。”
傾城覺得她近來日益神秘,很少說出自己心思,讓人捉摸不透又看不懂地。
不過三日的酒貨已備好,現又找到一家可供酒釀酒的作坊,傾城覺得一qiē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著,跟著她日子比在容郡充實有趣許多。
君蕪與傾城拐了許多個巷子,最終在人聲安靜的窄巷深處停下。
他們發現一個用紅木牌寫著“浮生”的人家。
傾城奇怪:“這就是浮生?怎不像個酒作坊?”
君蕪看去。
浮生的門是大大敞開的,門口有四五隻大白鵝,肥胖的身子走路一搖一擺地,‘嘎嘎……’叫著。裏麵有個很大院子,院子裏因放滿了花花草草,還有一石桌上擺著龍泉碧窯的酒器,很是精致漂亮。右側靠牆的地方還有一葡萄藤,雖此時冬日藤枝已盡凋敝,可在陽光的照射下,好似能見它盛夏時的情景。
空氣裏,還飄著一股有花味沁甜的濃烈酒香。
“好別致的院子。”傾城站在外麵誇道,他對建築園林研究頗有興趣,見這園子,能感覺這園主人應該是個品位高雅,脾性溫和,非凡夫俗子。
“可有人在?”君蕪敲了兩下門,裏麵突“砰!”一聲巨響。
君蕪與傾城都住,然君蕪聞著聲響跑進去,傾城緊至。
入了室內,濃煙與火往外撲來。
君蕪四下望著,端了盆水去滅火,卻見水碰了火後,火勢越發猛烈。
她退後幾步,不清楚什麽情況。
一個手抓住她的手臂,往後退了幾步。
明朗的女聲傳來:“咳咳咳……快別潑別潑,都是些易燃的酒水渣子,越潑火越大來。”
君蕪轉身見一臉上都是黑炭的……見她裙裝,應是女子。
火煙彌漫,那女子把君蕪推了出去。
傾城趕來撞到那女子身上,抬頭見一炸毛的黑炭,隻跳開地一驚,不明她是什麽物種。
黑炭見他張了張口,一口白牙倒是白亮。
她撓了撓頭:“啊,對不起小弟弟。”
“……誰是小弟弟。”
“你是女孩?啊,小姐姐對不起!”
“……算了。”傾城撫了撫額:這黑炭到底是多不長眼!
君蕪瞟了兩人一眼,兩人頓時一冷。
聞道:“別閑聊,救火。”
兩人朝內望去,見火已經往外燒來。
君蕪雖不知發生了什麽,但見這麽漂亮的園子要被燒了,有些舍不得來,隻卷起袖子要撲火狀。
那女子見眼前這美人神情威武,但晃神過來,猛然點了點頭,“說得是……這要燒沒了二哥準會打死我的!”然她趕忙也卷起袖子,轉身過去把院子裏的花盆開始嘩啦啦地一通亂砸。
君蕪與傾城看得目瞪口呆,但見她抱著一堆沙土往裏衝丟,那火倒被沙滅了不少。
君蕪見原來這火得沙來滅,過去抱些沙土衝進去撲火。
傾城怔了怔,見地上的沙石不夠,來時記得有見過一個沙坑。
他在院內見有一水桶和花鏟,拿衝出去,不會提了桶沙回來。
那女子滅火中途見這兩個陌生人如此賣力在滅火,隻瞠亮著眼睛瞧著。
待火終滅,院前那女子不顧形象地大字躺在地上,一副累得不行的模樣。肥白的鵝們上躥下跳地在她周圍‘嘎嘎嘎……’地叫著,有些滑稽。
傾城隻覺來錯地方,在葡萄藤旁半條命沒了地喘氣。
君蕪肴著瓢水,他低頭猛喝。
喝了幾口,他遞給君蕪:“你也喝點。”
君蕪笑了笑:“不渴,你先喝好。”
傾城怔了下。
這些日子來他總能感覺君蕪對他非常的好,好得他都想一輩子跟著她算了。雖然以前也有很多人對他好,可比較下來,竟是差上許多。她的好,若初冬的暖陽,有他心底渴望與需要的恰好溫度。
他需要她?
傾城心中一驚,他需要她什麽?
君蕪身上的汗涼得差不多,走到那女子身旁,伸出手來拉她:“可還好?”
女子坐起身來:“還好還好。”抓了抓頭:“你們可有傷著的地方?”
“沒有。”
女子握住君蕪手起身,看著屋內的狼藉,歎了口氣:“大哥說得是,我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從小到大一身禍隨著,幹什麽事都幹不好。”說著她無語看蒼天問:“難道我真的隻能萬般無奈地接受命運做一隻胸無大誌的米蟲?”
“……”
君蕪頓了下,問著:“咳,如何起火的?”
“這個……”女子抓了抓頭,見眼前人麵容親近和善,像個大好人,便委屈地直道:“我方才在釀一種叫“熔”的新酒。”說到酒,她兩眼放光,比手劃腳起來:“然需火去溫熱片刻,再加入一味暖胃的藥草,沒想到不小心在酒料裏加錯了東西,然後就是你們看到的。”
女子看了看她那燒得半焦的內堂,有些無奈,但轉而又樂觀道:“不過還好!這園子是二哥的,我隻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門鎖好,再來個打死不認證,他能奈我何。”右手握拳捶在手心,“就這麽愉快地辦了!”
君蕪:“……”
女子心中安排好後事地問:“你們是誰?怎會來浮生?買酒的?啊,我二哥他不在,你們若買酒得改日來。”
“這裏的老板是你二哥。”
那姑娘笑眯眯地點頭:“是啊,一直都是他的,他是個騷包的大酒癡。”頓了頓:“我也愛酒,所以常來他這轉轉。”
君蕪見主人不在,道:“我是來訂買些酒的,既然主人不在隻好改日來拜見,那你二哥老板大概何時能歸?”
“他去華山論劍,此去路途遙遠,也得要半個月。”
“如此久……”
傾城走過來看著這黑炭女眯著一雙月牙的眼睛,單蠢的模樣,又覺得不簡單。隻覺得這酒家不是很可靠的樣子,拉了拉君蕪衣袖道:“那老板不是還推薦了別家,不如我們去別家看看。”
君蕪見他眼色,怔了下,要點頭,卻被這姑娘拉住,自來熟地道:“別走啊,我叫公孫浮雲,相見就是朋友,有恩必謝。你們稍等我片刻,我請你們去風郡最好的酒樓招待你們吃最好的酒菜,順便送你們兩壺我自釀的花酒。”
說著她匆忙跑進去,跑了幾步,怕他們不告而辭又道句:“誰走誰小狗啊!”
待她衝進去,傾城嘴角抽了抽道:“她說她叫什麽?”
“公孫,浮雲……”
君蕪同傾城還是走了,浮雲收拾完,抱著兩壺酒站院內不見他們蹤影,隻感慨這世道原來還有這麽做了好事不留名的實誠人,下定決心日後找到他們要與他們交朋友。
然她將酒放回去,把院裏外弄得跟強盜現場似的,方妥。
今日她因要去參加一個“特別”親友的生辰宴會,提著一壺花酒,用竹杆趕著群賀壽的大肥鵝口中,哼著小曲,一身淡水紗裙,踏著無憂無慮的小碎步,朝宴會地走去。
“阿欠!”那壽主穿著精美華服時,聽侍人提了她的名,猛地打了噴嚏。
然道句,“快去門口掛個牌子,公孫浮雲與狗勿入!”
公孫浮雲卻不知,算好半個月才回的二哥公孫浮生卻已回來,見自己的小院被毀,又一副盜賊入侵的樣子。他提著劍,一雙桃花眼要噴火地衝出來,然問了些鄰裏路人,隻說兩個奇怪人去了浮生。
公孫浮生想是盜賊無疑,提著劍一路尋了過去。
不遠處見那明顯衣襟上染有與他酒院相同的焦灰色的兩明男子,隻尋了個路抄到他二人身前,喝道:“大膽盜賊,爺爺的酒院你們也敢闖!”
說罷,他的劍朝君蕪胸口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