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端陽節禮?
不是送給安國公府崔老太君的?
崔老太君兩隻渾濁的老眼瞪得溜圓,怎麽可能?憑什麽這麽多的好東西都歸那死丫頭?
安清坐在下邊,聽見太子府裏兩個婆子的話,心裏的嫉妒憤恨一齊湧了上來,竟然等不及就站起身來,跑到崔老太君跟前去看那禮單。
就見那張紙寫得滿滿當當的,什麽金鑲玉的首飾兩套啦,什麽翡翠鐲子四對啦,蓮子大的珍珠兩盒啦,湖綢十匹,錦緞十匹……
通算下來,價值萬金!
她看得心跳氣喘,隱在寬大袖子裏的手緊緊地攥著,才染了豆蔻的指甲死死地掐著掌心,直到有了痛意才鬆開。
那個小賤人,不過一個及笄禮,太子竟舍得用這麽大的手筆?
換作是她,要是太子派個人來,她估計就高興地找不到南北了。何況還帶了這麽多的東西?
是可忍孰不可忍,這小賤人當真讓人討厭得緊!
“老夫人,請羅姑娘出來見上一麵,我們好當麵點清東西可好?”
太子府的兩個婆子見崔老太君隻管雙手緊緊地攥著那禮單,卻沒有任何行動,不覺有些納悶,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就上前提醒著她。
“咳咳,哦。”崔老太君這才反應過來,一張老臉漲得通紅,硬是把眼睛從那禮單上拿開,有些尷尬地幹咳了一聲,方訕笑道,“兩位來的不巧,我們姑娘今兒到庵裏燒香還願去了。”
話剛落,盧氏就帶著丫頭端了茶點進來,聽見這話,很是納悶。
老太太這是怎麽了?竟睜著眼說瞎話?
羅錦心那小賤人不是被趕出府了嗎?本來想送她去翠山庵的,哪裏想到她半路上就跑了?
熱情地讓著那兩個太子府的婆子吃點心喝茶,盧氏暗暗地把目光投向了女兒安清。
安清臉上的神色晦澀不清,看上去很是不高興。盧氏也不知道為的什麽,就見女兒衝她努了努嘴,又對崔老太君手裏的那張禮單使了個眼色。
盧氏就明白了,借著親手給崔老太君奉茶的當兒。瞥了一眼那禮單。
隻一眼看過去,她的心就突突跳起來。
天,太子好大的手筆!
不過是個端陽節,竟然讓人送了這麽多的好東西。
那上麵光頭麵首飾都有十來套,金鑲玉的。翡翠的,南珠的,瑪瑙的,真是應有盡有。
這東西要是入了庫,早晚也是她的。到時候,隻要給女兒挑幾套,戴出去那可真是相當有麵子的。
盧氏喜滋滋地看著那單子,眉眼間都是笑,忍不住就讚了一口,“老太太。太子真是看重咱們府上。”
崔老太君的嘴角就抽了抽。
盧氏這沒弄清情況吧?
太子怎麽會看重安國公府?
太子看重的是羅錦心那死丫頭好不好?
隻是羅錦心不在家,怎麽才能讓這兩個婆子不把東西給帶回去?
崔老太君心裏七上八下地正想著點子,被盧氏這麽一打斷,不由麵色難堪起來,瞪了盧氏一眼,冷哼道,“這都要過節了,你怎麽凡事都不經心了?你外甥女兒一大早出去上香,你竟也不跟我說一聲?”
盧氏頓時就愣了,這都哪兒跟哪兒呀?
老太太這是不是老糊塗了?
當著太子府上的兩個婆子被自己婆婆給訓了一頓。盧氏十分不快,麵色也很是難看地垂下了頭。
“你還站這兒做什麽?人家這兩位媽媽等著要見錦丫頭呢,還不快打發人去把她給接回來?”
盧氏大吃一驚,弄了半天。這兩個婆子不是特意來給安國公府送禮來的,而是要見那小賤人?
難道這些東西都是給那小賤人的?
雖然貪婪,但盧氏也不是那等愚笨癡傻的。
她眼珠子轉了轉,臉上已是堆滿了笑,“老太太,都是媳婦不好。以為多派幾個人跟著羅姑娘就會沒事,誰知道這會子還沒回來?媳婦這就打發人去接姑娘。”
她說罷趕緊轉身往外麵走,經過兩個婆子身邊時,還特意停了下來,笑道,“兩位媽媽且稍稍坐坐,羅姑娘一會兒就回來了。”
可不能讓這兩個婆子走了,不然,那些好東西就飛了。
盧氏心裏急急地盤算著,到了門外,才發覺自己後背上都是冷汗。
方才老太太作戲作得好,把燙手的山芋踢給了她,現如今,她上哪兒去找那小賤人去?
送她的婆子回來說,她半路上就走了,這偌大的京城,跟大海撈針一樣,她要是貓在哪個地方,她就算是找上一個月都找不到個鬼影。
額頭上,頓時就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來。盧氏顧不得去擦,連忙吩咐人手,遍地撒網,把能想到的地方都安排人手了。
這邊剛安排完,坐在崔老太君屋裏的兩個婆子就不耐煩了。
茶喝了三杯,點心也吃了一盤子,還不見羅姑娘的人影,這安家,到底在玩什麽把戲?
兩個婆子把茶盞重重地擱在烏木茶幾上,發出一聲沉悶的鈍物相碰的聲音。
崔老太君的心頭也跟著猛跳了兩下。
她訕笑地看著那兩個婆子,小心翼翼地問著,“可是我們府上的茶不合兩位媽媽的口味?我這就讓丫頭再泡一壺來。”
“不必了,老夫人。”當先一個容長臉的婆子冷笑著回絕了,“我們這出來的時辰也不短了,就是想問問老夫人,羅姑娘何時才能回來?我們還要回去稟報太子殿下呢。”
“正是如此。”另一個團圓臉的婆子也不耐煩地開口了,“按說姑娘家出門得有長輩跟著,怎麽老夫人竟放心讓羅姑娘一個人出門上香?”
這家子是不懂規矩還是對那羅姑娘不好?
兩個婆子很是納悶,方才這老太太和她那兒媳的話,有點兒太矯情了吧?
她們不來,就任由羅姑娘一個人出去。她們來了要見羅姑娘,這老太太就嗬斥自己媳婦不該讓那姑娘一人出門,讓她打發人去接。
難道她們不來這府裏,就不會打發人去接嗎?
見這兩個婆子狐疑,崔老太君甚是心焦。
可是羅錦心這會子還不知道在哪兒落了腳。盧氏就算去找,一時半會子的也找不到人。
那這些東西可就是煮熟的鴨子飛了。
崔老太君看著那禮單,隻覺心肝肉全都疼了起來。恨不得自己親自出去找羅錦心去。
“嗬嗬,再等等。再等等,她舅母已經打發人去接了。”崔老太君陪著笑臉安慰那兩個婆子。
那兩個婆子雖然著急,但因為太子交代過,務必要見到羅姑娘把東西讓她收下才行,所以就算再急。也隻得在這兒和這個老婆子耗著。
崔老太君見這兩個婆子終於不提要走了,不由得長長地鬆了口氣,方才一直緊繃著的身子也鬆弛下來,頓時就覺得渾身疲乏不堪。
這還沒喘出一口氣兒來,就聽外頭又有丫頭來報,“老太太,誠親王府使人來了。”
誠親王府?
崔老太君一個激靈,趕緊坐直了身子,忙叫那丫頭進來,“誠親王府來的什麽人?”
“是誠親王世子身邊的長隨。抬著幾抬的東西。”丫頭兩眼發光,神采奕奕地回稟道。
今兒安國公府可真是風光透了。
連太子、誠親王世子這樣的尊貴人物都跑來送禮了,這是不是意味著安國公府要飛黃騰達了?
崔老太君更是聽得兩眼放光,誠親王世子也是個硬茬,可不能疏忽了。
於是她忙吩咐丫頭,“快把人請進來。”
不多時,誠親王世子的長隨就在門口站定了。
他先是自報家門,接著就把手裏的禮單由丫頭代為呈給了崔老太君。
崔老太君接過禮單一看,頓時兩眼發直,這張禮單也是密密麻麻的。上麵的東西雖然和太子的不大一樣,但同樣也得價值萬金!
安清一見祖母那臉色,就知道這禮單上的東西定也價值不菲。
她的眼睛又紅了,幾乎要噴出火來。
難道這些。都是給那小賤人的?
先是一個太子,再又一個誠親王世子,怎麽都來巴結這小賤人?
她到底有什麽好?
琴棋書畫沒覺得有多精通,針線女工更是拿不出手,成天就鼓搗些稀奇古怪的東西,要不就拋頭露麵。這樣的女人,哪裏是居家過日子的?
這些男人眼睛都瞎了嗎?
安清忿忿捏緊了拳頭,不去看崔老太君那被驚到的臉色。
崔老太君足足把那單子上的東西看了三遍,方才反應過來,顫巍巍地問身邊的丫頭,“這是,誠親王世子送給我們府上的?”
丫頭忙到門外傳了話去,很快,那長隨的聲音響起來,“這是我們世子爺送給羅姑娘的及笄禮。”
又是羅錦心!
崔老太君此刻隻覺得心已經不會跳了,這麽多的好東西,怎麽都給了那死丫頭?
關鍵是,那死丫頭此刻還不在府裏,這些東西眼看著又要飛走了。
掃一眼下首還等著的太子府上的兩個婆子,崔老太君清清嗓子,道,“請誠親王府的長隨偏廳裏看茶,我們錦丫頭出去上香了,她舅母已經打發人去接了。”
丫頭出去傳了話,誠親王世子的長隨就隨著人到了偏廳了。
太子府的那兩個婆子這會子也才回過神來,對視了眼,有些瞧不上崔老太君那張一會兒患得一會兒患失的臉。
這老太太一大把年紀了,眼皮子竟然還這麽淺?方才抓著那禮單的手指指關節都泛白了,可見用了多少力氣!
那個容長臉的輕咳一聲,就站起了身來,“老夫人,羅姑娘一時半會兒我看也回不來,我們還是先回去跟太子殿下稟報一聲吧?”
這意思,要走?
崔老太君眼皮子跳了跳,拉著一張老臉訕笑著,“我們錦丫頭到城外上香,就算去接,也不會這麽快就回來的。太子殿下想來也不會看到你們原封不動地回去的。”
有了誠親王世子的禮單,崔老太君心裏的底氣很足。
實在不行,有這一家,也夠安國公府風光一陣了。
兩個婆子很是不適,方才這老太太還一臉賠笑小心翼翼的,這一會兒功夫就跟換了一個人一樣。
對她們都有些強硬了。
這是仗著誠親王世子派人來了嗎?
哼!
兩個婆子不屑地輕哼了聲,但還真被崔老太君給說中了,見不到羅姑娘,她們也不敢回去複命。
崔老太君見震嚇住了這兩個婆子,自得地翹著二郎腿往後靠了靠,很是愜意地呷了口茶。
結果,這一等不來二等不來,都快到晌午了,還不見羅錦心的人影。
崔老太君有些坐不住了。
她剛要把盧氏喚進來,忽然又從外頭跑進一個丫頭,喘著粗氣稟道,“老太太,恒王世子遣人來了。”
恒王世子?
崔老太君的眼皮子又跳了跳。
但因為有了前麵這兩家的震撼,崔老太君身子未動聲兒未顫,眼皮子一撩那坐在下首的太子府的婆子,聲線兒穩穩地吩咐那丫頭,“請進來。”
來人正是林玨身邊的溫鶴。
他同樣先呈上一張寫得密密麻麻的禮單,身後還跟著十來個抬東西的小廝,隔著門簾,候在外頭。
盧氏正在外頭急等著羅錦心的信兒,眼看著那一抬抬大紅的樟木箱子被抬進崔老太君的院子裏,她的眼睛都快要瞪出來了。
一看那些小廝走路有些沉重的步子,就知道這裏頭的東西很多。
天,這下子安國公府可是發財了。
不,確切地說,是她要發財了。
隻要這些東西都入了庫,遲早都是她們娘兒幾個的。
隻是眼下燃眉之急是要先找到羅錦心那小賤人,隻要找到她,讓她回來,這些東西就都飛不了了。
她一邊盯著那些沉甸甸的樟木箱子,一邊盤算著羅錦心在京城中會去哪些地方。
此刻,屋內。
溫鶴手裏正捧著一個紅漆雕花的大捧盒,恭恭敬敬地當著崔老太君的麵兒打開了。
“老太太,這是我們家世子特意給羅姑娘挑的,請老太太讓羅姑娘過過目。”
來之前,林玨可是吩咐過了,這條修補好的百鳥裙一定要讓羅姑娘當麵看了才行。他到時候隻管告sù世子爺,羅姑娘是不是喜歡就好。
他一邊說著一邊就把那裹了好幾層的百鳥裙給抖開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