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到你的城市,走過你來時的路,想象著沒我的日子,你是怎樣的孤獨。”
時苑在紀然走之後其實很少去想他,她逼著自己不要去想,這樣會容易讓她分心。所以,這麽長時間,時苑還一直把他當成記憶裏的那個樣子來想象。
而現在站在她麵前的是,是紀然,又好像不是,隻是一個相似的複製品。
“喲,你小子舍得回來了?怎麽沒在美利堅多吊幾個金發碧眼的妞兒回來看看?”最先打破沉默的是許半夏,她和紀然也是熟人,就隨意調侃了幾句。
在一旁的時苑看著眼前有點兒陌生的紀然竟然覺得自己過分平靜,甚至比她麵對棋局的時候還要更鎮靜。她淺淺一笑,“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久別重逢的金句。
除了這句話,時苑想不到什麽其他的句子來適應現在這種局麵。
麵前的這個男人穿著淺灰色的T恤,下身也是一條寬鬆的褲子,風格很休閑,眉眼也依舊如初,除了發型較以前些微有些改變了,其他地方根本就沒動。
但是,時苑就是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過分陌生了。
沒有來由的覺得。
隨即她端出了一份笑容,“我們今天還有點兒事兒,有機會的話一起吃個飯吧?”說完還沒等紀然回答,時苑就準備拉著許半夏走了。
倏地,紀然被那種笑容弄得發怔,那種笑容他很熟悉,時苑最擅長用來敷衍記者的笑,沒想到現在竟然被用到了自己的身上。
然而紀然麵上仍然未顯露出半分,隻是頜首淺笑,“你們有事兒先走吧,等你有空再一起吃飯。”他說的是,“你們”先走,“你”有空。
“哎哎哎,聽到了沒?他說你有空的時候一起吃飯啊?”許半夏看起來比時苑要更激動。
“半夏,你有點兒判斷力,‘有時間一起吃飯的’‘有空出來聚聚吧’‘以後有機會的話一起旅行吧’這種話背後往往代表著四個字。”
“哪四個字?”
“無疾而終。”
很多人會等“有時間”“有空”“有機會”,但是很多時候這句話背後的潛台詞,“你有時間我不一定有時間,我有時間的時候你又太忙。看吧,我約了你,可是時間太不湊巧。”
真的有心約人的話,“星期五晚上有空嗎?有場很不錯的電影首映要一起去嗎?”這才是正確地邀約的態度。
時苑決定先暫時把這件事情擱置,她最近遇到的衝擊比較多,需要時間來緩一緩。
“還不走,你媽該等急了?”
“你著什麽急?迫不及待的要去嚐嚐我媽的黑暗料理?”
“沒關係,我等會兒少吃點,我就說口腔潰瘍不大能吃東西。”許半夏白了時苑一眼,“你把這個借口搶了我怎麽辦?”
“沒辦法。”時苑笑著聳肩,一副等著看好戲的表情。
隻是她們不知道的是,家裏真的有一出大戲在等著她們呢。
“哎呦,小苑來了啊,快進來快進來。”杜玉蓮直接選擇性地忽視了站在時苑旁邊的許半夏,隻是側開身在好讓時苑能進家門。
“杜阿姨不好意思,這次去上海比賽,不知道給你們帶什麽禮物合適,等下次再去國外比賽我再一起把這次的補上。”
“小苑,你再這樣說阿姨要生氣了,你回自己家吃飯帶什麽禮物?”
時苑聽著這話突然想起來,她來許半夏家裏的時候還有不帶東西的情況,但是回大伯家確是一次都沒有,她每次都會把麵上做足,雖然每回都會得到,“都是一家人,買這麽多東西幹嘛?”這種回答。
果然是不一樣,在她的心裏竟然還是許家的人更親一些,時苑在心裏唏噓,麵上卻帶著點少女溫柔,笑得恬靜,“怪我說錯話了,不是禮物,是幹女兒孝敬你們的。”
時苑這樣一說,杜玉蓮聽著就舒坦多了,隻是一個勁兒地捂嘴笑。相比之下,許安晉就要淡定地多了,在客廳的沙發上正襟危坐,隻是帶著和煦的目光看著站在玄關的三個女人。
“你們再不進來菜都要涼了。”許安晉實在是看他們一點兒要進來的打算都沒有才出言提醒。
“對了,我差點兒都忘了,咱家來客人了。”杜玉蓮把兩個姑娘領進家裏,這才發現原來沙發上的裏側還坐著一個人。“這是我們檢察院新入職的檢察官,我請他來家裏吃飯。”
杜玉蓮一邊介紹一邊朝著許半夏使眼色,“你們都是年輕人,話題應該挺多的,多交流交流哈。“
許半夏知道她媽突然叫她回家吃飯一定是場鴻門宴,果不其然。
她沒說什麽,挑起一抹笑,靠著那個男人就坐了下去,端起自己新燃的紅色指甲的手鎖定她爸媽視線盲角,在那個男人的後背不安分地動來動去,連指尖都浸**淫了滿滿的挑逗。
“叫什麽名字呢?”一個“呢”字說的媚骨如酥,就連許安晉聽了都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可他旁邊的這個男人可沒這麽容易上鉤,不易察覺地側身拉開自己和許半夏的距離,然後慢慢的站起來向著時苑的方向,“時苑九段是嗎?沒想到能在這兒見到世界冠軍,真是榮幸。”
這個男人的聲音很特別,不像應廷那樣低沉,也不似紀然那樣清透,他的聲音像是冬天的泉水清冽,嚐起來有甜味,但是入喉卻又有些刺激性。
時苑和許半夏交換了個眼神,不禁莞爾一笑,有意思。
許半夏那神情擺明了就在說,“看來看上你了,你上吧。”
時苑那眼神則是在回答,“我離婚手續還沒辦呢,不能出軌。”
而在許家父母的眼裏他們兩個人的眼神交流像是在搶男人一般,許半夏看上了這個男人,但這個男人卻對時苑有好感。這可愁死他們兩了,許家父母是知道時苑已婚的,但是也知道時苑對外宣稱單身,現在這個男人卻認出了時苑,他們就更不能說出實情了。
“還沒自我介紹,段司南,剛剛調到江淮區檢察院。”他還是很有禮貌,朝時苑伸出了手,時苑也就象征性地點了一下。
“我是你的粉絲,很喜歡看你下棋的感覺。”
“為什麽呢?”
“很――”段司南頓了一下,然後緩緩說道,“因為有快感,莫名的快感。”
許半夏聽了這話正喝著水呢,差點兒沒被這句話給嗆出來,果然時苑的粉絲都和時苑一樣變態,在圍棋中尋求快感。許半夏偷偷地打量了爸媽,果然兩個人的臉色都不太好,想象看起來正正經經的孩子怎麽會說出這麽有尺度的話。
然而許半夏倒是暗爽,看吧,這麽“汙”的人配不上自家閨女這多冰清玉潔的“小白蓮”的。
但是想是這麽想,人家是客人,飯還是要吃的。
“謝謝你喜歡圍棋。”時苑也得體回應,然後轉向杜玉蓮撒嬌,“阿姨,我已經在這兒站了十分鍾了,累。”語氣裏是滿滿的嬌嗔。
站在旁邊的段司南不禁微眯雙眼,暗自打量,現在他麵前的還是外號“蛇蠍美人”,贏棋輸棋都淡定無比的時苑嗎?
“喲喲,我們小苑的反差少女萌你是不是動心了,她還單身,你快上。”許半夏不知什麽時候也靠近了段司南在一旁耳語,一邊咯咯地笑著,還一邊捏了捏段司南的屁股揩油。當男朋友不行,趁機偷點兒腥也不錯。
段司南很明顯也感覺到了,身子隻是一震,帶著微冷的目光回頭掃了一眼許半夏,唇微啟,壓低聲音說道,“看來許小姐特別缺男人啊。”
“缺啊,缺那種一夜春夢了無痕的,不缺段先生這種衣冠禽獸樣的。”
段司南剛參加完一場審判,還沒來及回家換身衣服就被杜玉蓮給堵上了,最正經的製服難怪被許半夏形容成“衣冠禽獸”。
段司南不甚在意,不和許半夏糾結在口舌之爭上,一雙狐狸眼中有著莫名的情xù。這家人真有意思,時苑也真有意思。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一抹笑意,看來自己以後的生活不會太無聊了。
最後一頓飯吃的各懷心思。
這邊“阿姨,我口腔潰瘍太疼了,隻能吃流食”
那邊“媽,我昨晚喝酒喝多了,現在頭都疼,不太能吃東西。”
另一邊,“杜檢,我本來吃得少。”
一個飯桌上此起彼伏的聲音讓杜玉蓮很鬱悶,“咱們家是不是該請個保姆了,你看看你們在外麵養的嘴都叼了,這不吃那不吃。”
許半夏對這點欲哭無淚,哪裏是我們嘴養叼了,完全是小時候見得市麵太少好嗎?她媽媽的菜從來就沒有好吃過,近兩年更是有下退之趨勢啊。
“阿姨,我是真的疼,你不信我嗎?”時苑很少撒謊,但不代表不撒謊,有時候無傷大雅的謊言也能信手拈來。
杜玉蓮瞅了瞅時苑一副小可憐的樣兒,一下子積鬱的氣就又都消了。
吃完飯後,除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以外也沒有別的事兒,畢竟話家常的話還有一個段司南在,怎麽都不方便。
“司南啊,今天招待不周,不好意思啊。”
“杜檢哪兒的話,我今天很榮幸和你們一起吃飯,也很有幸見到了時苑九段。”
“行,那就好,半夏,小苑,你們和司南一道走,幫我送送他。”杜玉蓮自知自家閨女和段司南成不了,連送客的話也顯得有了兩分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