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婆婆留下了幾個蠟燭,陸小若將它們悉數點在了餐廳裏,大家陸陸續續走進來,也沒覺得有什麽暗不暗,桌上菜肴豐盛,如此迷蒙的場景,倒平添了幾分趣味。
“怠慢大家了,停電是這房子的老問題,我有空會找人徹底修理一下。”薑教授坐在主位,大家分坐,陸小若習慣性的坐在顧逸淩身邊,可一坐下心裏立刻生出許多心思,平時在雜誌社她注意了,一到外麵,心還是向著他,陸小若歎口氣,卻還是坐了下來,現在要是走開,更顯得不自然。
陸小若坐下,顧逸淩隻是看了一眼,接著便麵對佳肴,他早就餓了,真心不想再等,可是規矩是規矩,他還得等著薑教授開口。
外麵是瓢潑大雨,打在身後的窗戶上尤其響亮,薑教授看了眼窗外,微皺眉,略顯擔心地說,“三位要不就住下吧,我看這雨還下個沒完,樓上有空房間,不會有問題。”
“這應該很快就會停的。”陸小若看了眼窗外,她其實還想回家,她很少留宿在外,雖然今日陽光的工作基本在晚上,也要走南闖北,可是一旦在夢城,陸小若絕對要讓父母安心,家裏那兩個大孩子,不聽到她窗戶打開的聲音會不安,一整晚睡不著,即使打電話說晚回去或不回去,他們也會等,陸小若知道。
“小若。”薑教授望向她,“你其實和我想的不一樣。”
什麽?陸小若走神,沒能聽清。
看她木瞪瞪的眼神,薑教授笑了,看了眼顧逸淩又再次看向她,“沒什麽,被選中的人大概什麽都不是理由。”
“啪嗒。”顧逸淩掉落了手中的筷子,他笑了笑卻沒有立刻去撿,“抱歉抱歉,我手抖了一下。”
“你怎麽這麽不小心,大仁說‘吃不急,等不急。’筷子要穩。”陸小若彎腰從地上拾起筷子,就在這短短幾秒,顧逸淩冷眼注視薑教授,薑教授提了提眼鏡,微微搖頭,劉楠一直盯著陸小若看,沒注意到台上的波濤。
“呐,給你。”陸小若在袖子上抹了兩下遞給顧逸淩,顧逸淩看了眼,默默拿走了她的筷子,陸小若看了眼手裏的筷子,又看了在他手裏的筷子,即刻說,“我舔過了。”
“我又不介意,你小時候都是我喂的。”
陸小若趕忙看了眼和藹笑著的薑教授,低聲說道,“你說什麽呢,和我差不多,不要瞎說。”陸小若在幫顧逸淩掩飾,但顧逸淩是當真一般般。
劉楠看著場景笑,“你們兩好奇怪,小若今天似乎一直在和主編對著幹,你們吵架了?”
“沒。”
顧逸淩和陸小若同時應答,皆很實誠,可是劉楠默住了,他們能這樣說,基本不是吵架,隻是話很少,怎麽了嗎?
“我啊,沒和顧主編吵架,我們隻是做哥們了,哥們,哈哈,哥們的意思就是關係好的很,兩肋插刀,他不插我幫他插啦,他以後有喜歡的人我做伴郎,我有喜歡的人他做伴娘啦,你看多好,兩清,井水不犯河水,多好,哈哈哈。”陸小若一邊解釋一邊笑,她都不知道自己說的什麽鬼,但話裏有話,嗆聲很明顯。
“我沒同意。”顧逸淩還是這樣強調。
“不然我後悔。”陸小若立刻看著他說,她料定顧逸淩更不會同意後者,果然顧逸淩不再說話,自己變得任性,陸小若最近總是這麽覺得。
“怎麽阿芬還不來。”阿芬是保姆婆婆的的名字,保姆婆婆今年六十三歲,八年前陸小若第一次到這個家的時候她就已經在了,薑教授兒女都在外頭,薑教授又早年喪妻,所以都是阿芬照顧他的一切,吃飯的時候薑教授也總讓阿芬入座,彼此很親密。
“要不我去看看吧。”陸小若起身想透個氣,便自告奮勇去看阿芬,薑教授腿腳不利索,怕自己走的慢,於是點點頭。
“她在二樓走廊頂端的房間,剛才她說電斷了,要去看一下,順便看看哪邊玻璃打碎,你小心點,這屋子黑。”
薑教授簡單關照一句,陸小若知曉,顧逸淩在桌上餓了狠了,乘此空擋趕緊順手牽了兩塊米糕,偷偷在桌底塞給了陸小若,陸小若愕然,還沒動,顧逸淩立刻用眼神告訴她:快點吃,餓了這麽久,還不知道要餓多久。
陸小若拿著米糕走入黑暗,心裏五味雜陳,顧逸淩對自己的關心很多,即使發生這樣的事依然不變,自己會心動就是這樣的日積月累,可是顧逸淩根本不允許自己有這樣的想法,難道是怕關係破了再也回不到以前?考慮到這一點,陸小若也特別怕,當時她親完顧逸淩,對自己的衝動也有些後悔。
她咬了一口米糕,特別甜,她不喜歡甜食,隻喜歡這個米糕,可她不敢做,怕做壞了不好吃,可她依然喜歡這個米糕,可以嗎?不可以吧……
“婆婆,婆婆?!”陸小若打開手電筒照著樓梯,樓上沒有什麽聲音,可能因為雨聲大,好多聲音都混在了一起,陸小若也沒聽清。
“婆婆我是小若,要不要幫忙,你在哪裏?”陸小若一路走一路喊,走到走廊頂端的房間時停了下來,房門關著,陸小若緊貼在門上也沒有聽到聲音,陸小若疑惑,推開了房門。
一進門陸小若迎麵感到一陣濕濕的風,是這層的窗戶被震碎了,雨水被風夾裹著進來,陸小若拿起手電照了一下房間,沒看到人,難道不在?陸小若疑惑,想起這間好像有總開關,照了一下四邊的牆,看到了總閘,她小心擦掉總閘上蓋上的水汽,拖了一個掛衣服的架子擋在旁邊,然後摸索了一下,打開了其中一個開關,這裏沒反應,但她聽到了樓下的聲音,似乎是好了。
“呼呼……”
本來想離開的陸小若忽然聽到輕微的呼吸聲,此時血的氣味有混雜在空氣中,陸小若疑惑,拿著手電再次照了一邊,這次她的眼睛定在了窗戶的窗簾後麵,窗簾被風吹動,因為浸上了水,感覺十分沉重,就在那裏,陸小若模模糊糊看到了人影,她靠近,小聲呼喚,“婆婆,是不是婆婆你在這裏,你沒事嗎?”
“嗡!”迎麵衝來一聲嗡聲,又急又響,陸小若習慣性的將它拍掉,可力量之大,直接震疼了陸小若的手腕,她甩著手微微納悶,怎麽回事,現在蚊子都有如此強大的力量了?
“轟隆!”
“唉呀媽呀!”突然一聲響雷,陸小若嚇了一大跳,可是耀眼的強光也照亮了在窗簾後的人影,那一刹那看到了頭發,陸小若再次上前,卻不再是嗡聲,而是咯吱咯吱的聲音,密密麻麻像是蟑螂爬行咀嚼的聲音,陸小若下意識的縮了手,往後退了幾步,這種危機感太強烈,並不適合冒險。
陸小若一點一點往後退,接著,布簾後麵的聲音停止,熒熒紫光在布簾後麵出現。
紫色?
陸小若想到了可能,下午的毒翅蛾在劉楠打開手掌的那一刻也發出了紫光,不會是?!陸小若拔腿便往後跑,立刻,咯吱咯吱的聲音襲來,陸小若三步並兩步跑到門邊,門把在劇烈地緊張下怎麽扭不開,陸小若反複在褲腿上將手心的水漬擦幹,再開,再開!
開啊!
“砰!”
“火幕!”頃刻間大火照亮了房間,
顧逸淩和隨後趕進來的劉楠打開了房間的燈,地上不知名的小生物被燒得黑焦,一粒一粒分布,狀態甚是惡心。
“小若?”
“若兒?”房間裏沒有陸小若的身影,顧逸淩和劉楠急的大喊。
“哥們,我在這。”陸小若推開門,坐在地上,鼻子通紅,眼睛也不是很聚焦,她甩甩頭,盡量保持清醒,“雖然很感謝你們救了我,可是踢門這件事,你們以後要三思而後行,畢竟門也沒壞。”
“哈哈哈。”顧逸淩和劉楠非常不厚道的笑了,陸小若扶著腰站起來,頭發一團亂,鼻子紅的和馬戲團的小醜一般,可陸小若還努力微笑,她大概不知道謎團上有芝麻,牙齒要舔舔幹淨。
“怎麽回事?”
“我哪知道?”陸小若可憐兮兮地說,但一想事情不妙,然後趕緊看向地麵,又對著窗簾後麵看,一步上前,掀開窗簾。
“唔!”陸小若連忙捂住口鼻,幹嘔,身後的顧逸淩和劉楠看到了窗簾後的一幕也為之一震。
灰色布襖下包裹下有一具屍體,身上皮肉泛紫黑色,到處坑坑窪窪,露出的麵部更是七孔流血,特別是眼睛之處就剩下空洞一枚,耳朵外還有密如麻的白色卵狀物,已經完全看不清誰是誰,強烈的血氣直衝鼻端,陸小若連連退後數十步,直到靠近了顧逸淩,貼到他的身體才平靜下來。
這是保姆婆婆無疑,但是什麽襲擊了她?難道是這地上的焦炭?
“這是什麽?”顧逸淩皺眉問。
“我也不知道,不是你燒毀的嗎?我以為你們知道。”
“我們隻是感覺到危險,也沒看清。”顧逸淩也有些懊惱,該留下一隻看一看究竟,這種蟲子不似靈物,沒有準確的靈氣或魔源,根本不能辨別。
“會不會是毒翅蛾?我看到了紫光。”陸小若提出。
“不知道,隔太遠,沒看清。”顧逸淩指的太遠是指離保姆婆婆的屍體太遠,陸小若聽著趕緊就將他推到前麵看清,但顧逸淩又和牛皮糖一樣轉了一個大彎躲到陸小若身後,“不看不看,我不看!”
“你是小孩子哦,我都看過了,可我不會分辨啊。”顧逸淩抵著陸小若,陸小若和他發反複複轉,倆人誰都不依誰,活像兩個頑童。
“是毒翅蛾的幼崽呢,少爺,蟲卵已經下在阿芬身體裏,屍體不能留了。”劉楠蹲在地上查看完了一切,朝陸小若和顧逸淩微笑,手裏還有用手帕包裹的一樣東西,隻是這個時候他沒給他們看,
“小,小楠好棒!”陸小若為他鼓掌,慢慢走近他,劉楠摸摸頭,又是不好意思了。
“哼!我也行!”顧逸淩此時才上來,陸小若搖頭,“哥們,你晚了一步,這時邀功不厚道啊。”
“你是覺得我做過厚道的事?”顧逸淩反問,嬉皮笑臉。
好吧,這可問倒小若了,這麽厚臉皮,她想不出什麽辦法撞破它,任由顧逸淩去吧,他隻是個三歲的孩子。
“阿芬!”跟在後麵到來的薑教授忽然看到了這一幕,他聲淚俱下,一步步蹣跚,跌跌撞撞到阿芬麵前,撲通一聲跪在她的屍體前,不敢碰,又不能碰,隻能拚命擦淚,看到這幅情景,原本沒事的陸小若,心裏立刻難受了幾分。
剛才還在他們麵前笑的人如今變成了這樣,一直和她相處的薑教授該有多難受,保姆婆婆的孩子們又該怎麽辦?自己和顧逸淩還在死者麵前這樣嬉鬧,實屬冒犯,很不應該,陸小若合掌為她默哀,可是不知為何,顧逸淩不為所動。
“阿芬啊,阿芬,你留我一個人,該怎麽辦,該怎麽辦?!”
“薑教授。”陸小若搭到薑教授的肩上,難掩悲意,“婆婆有沒有子女或親屬,這件事要告訴他們。”可屍體又該怎麽辦,陸小若犯了難,不能給他們,這太危險。
“沒有,阿芬自小在我家長大,雖然一直是傭人的身份,但我們一直把她當親人,這最後也是她陪我,這可,這可如何是好……”
說到這陸小若舒了一口氣,卻有有些悲涼,兩個老人相依為命,這下就隻剩一個了。
“薑教授,屍體不能留給你,你覺得怎樣。”顧逸淩站在後麵發了聲,薑教授跪在地上,停止嗚咽,他低垂著頭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顧逸淩接著說,“我會給你一個新的,無論哪種。”
“大哥,你在說什麽?”陸小若沒聽到兩人的對話,顧逸淩沒來由的一句話也讓她莫名其妙。
可顧逸淩隻是繼續問,“好不好,要不要?”
薑教授始終低著頭,過了很久,連陸小若都覺得這很荒謬。
“好。”這是薑教授的聲音,陸小若陌生的聲音……(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