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大夫來了。”蕭楠雙眉微挑,正待答話,卻不想人群外麵突然有個聲音響了起來,聽得大夫來了,蕭楠自是不會再與蕭長河爭論,她站起身來,將自己的位置讓給大夫。
而還想說什麽的蕭長河同樣隻能閉嘴,他的目光由蕭楠身上轉到了剛剛進來的大夫身上,眼神分外凶狠,惹得江大夫不由自主的抬眸看了他一眼,心頭暗自納罕:嗯,莫非自己什麽時候招惹了這蕭長河?江圃村離桑榆村不遠,江大夫自是認得蕭長河的。
他思量半響不得而解,便將這個念頭拋在腦後,不再關注蕭長河,轉而將心神移到蕭鐵樹身上,蕭鐵樹已經醒了,他本隻是脫力,喝了碗糖水下去,現已好了不少,人已能很平穩的坐在臨時支起的木板床上。
江大夫是個五十出頭的老大夫,從醫已近三十年,雖隻是個鄉下大夫,水平卻相當不錯,他蹲下身體,仔細探了探蕭鐵樹的脈息,又看了看他的臉色,很快得出結論:“你沒病,之前之所以會昏倒,隻不過是長期飲食不濟,營養跟不上,再加上高強度的體力勞動,身體有些支撐不住,脫了力,這才暈了過去。”
江大夫此言一出,在場之人除了蕭楠之外,其它人皆是一頓愕然,長期飲食不濟?桑榆村雖不算特別富裕,卻也不至於吃不飽飯啊?蕭長河更是不假思索的脫口駁道:“怎麽可能是飲食不濟?咱桑榆村在周圍村落雖算不得頂富的村子,卻也不至於連吃飯都吃不飽!”
“怎麽,你不信?要不要我將他的肚子剝開給你看看?我敢斷定,他的飲食大概是長期以糙糧稀粥為主,一個大勞力,一天吃上一頓這樣的飯食問題不大,可若一日三餐,****吃這樣的飯食,還要經常進行高強度的體力勞作,如何承受得住?”江大夫麵容一沉,他目光不善朝蕭長河望了過去,冷冷的開口道。
蕭長河閉了嘴,而其它人則是不由自主的將目光轉到小朱氏身上,他們剛聽得江大夫說蕭鐵樹暈倒是因為長期飲食不濟,第一個念頭和蕭長河一樣,覺得是不是大夫診錯了,如今聽江大夫一解釋,頓時想起蕭鐵樹並不是與他父母同住,他成親二年後就分了家,現與小朱氏一起,一家三口過自己的小日子,蕭鐵樹長期吃不飽吃不好,不見得是家裏沒糧,還有可能是小朱氏虐待蕭鐵樹。
其它人看小朱氏的目光隻是古怪,蕭長水卻是極為憤怒,他膝下子嗣不豐,一共隻有兩子,大兒子娶了鎮具一個小麵點鋪家的女兒,又因他嶽家無子,成親後沒多久,他就搬到鎮上去接撐了嶽家的店麵,他的兒女們自也跟著他住在鎮上。
小兒子性格憨厚老實,以前頗為聽父母的話,成了親之後,卻變得唯媳婦之命事從,成親後的第三年,小朱氏生下孩子滿月後沒多久,覺得與公婆住在一起多有不自在,便一心想分家,蕭鐵樹極寵小朱氏,看不得她不開心,為此跪在蕭長水夫婦麵前求了很久,蕭長水隻能讓他分了出去。
分出去就分出去罷,他一共就兩個兒子,隻要兒子家日子過得好,他們老兩口孤寂點也無所謂,哪知好好的一個兒子,分出去不過一年多時間,就發生了因吃不飽飯而暈倒的事情,再瞧這小朱氏唇紅齒白,氣色極佳的模樣,蕭長水頓覺心頭的怒火如沸騰的開水一般,滋滋的往外冒。
“你們,你們都看著我幹什麽,我又,我又沒不給他飯吃……”小朱氏被這麽多雙眼睛瞪著,頓覺心慌不止,她顏色不錯,自嫁到蕭家來後,蕭鐵樹對她如珠似寶,不舍得讓她吃一點苦,可蕭鐵樹對她再好,家裏終歸隻是一般的農戶,不可能滿足她所有的要求。
小朱氏是蕭楠的祖翁大朱氏家一個堂弟的女兒,朱氏的堂弟重男輕女,夫妻兩人性格都不好,小朱氏在家的時候沒少受搓磨,小朱氏在這樣的環境中被養成了一個膽小怯弱卻又極為自私的古怪性格,正是因為古怪的性子,在家裏一直不好說親,直到大朱氏幫她選定蕭鐵樹。
嫁到蕭家之後,蕭鐵樹對她愈好,她想要的就愈多,一開始僅僅是不願入田地裏勞作,到後來,她慢慢的苛扣蕭鐵樹的吃食口糧,用她的話說,家裏收入有限,想要過好日子,就要省吃儉用,剛分家那會,她剛生完孩子沒多久,她要喂孩子,自是不能吃差的,她不能吃差的,要節省就隻能省在蕭鐵樹身上。
平素一家三口吃飯,她做的是兩樣飯菜,她與兒子吃的大米白麵,蕭鐵樹吃的則是糙米粥加黑麵饅頭,就這夥食,每餐還隻能吃六七分飽,她的理由很簡單,兒子尚小,自己還要生育,生活自是不能太差,可蕭鐵樹年輕,飯量又大,若是吃得太多,家裏就會越來越窮。
蕭鐵樹將小朱氏寵到骨子裏去,他自己也認為家裏條件一般,自己食量大,再加上年輕,吃差點沒關係,待日後家裏條件好起來了,再改善也不遲,平常活計不太重,他人年輕,每餐能吃大半飽,除了麵色差一些之外,倒也沒有大礙。
一旦碰到現在這種強度的勞作,肚子裏既沒有什麽油水,再加上每日食飯都不能全飽,體力自然而然的支持不住,現這事被江大夫掀了出來,小朱氏頓時惶恐不安,當朝雖對女子遠不如前朝苛嚴,可誰家也接受不了兒媳婦虐待自己的兒子不是!
“好你個小朱氏,我兒把你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家裏什麽事都讓你作主,結果你連飯都不讓他吃飽,你可真是夠狠的啊!”小朱氏一句辯解還未說完,便被蕭長水一聲斷喝給打斷。
“父,父親,這事不怪小玲,是,是我自己心甘情願的。”小朱氏被蕭長水嚇得渾身一哆哆嗦嗦,蕭鐵樹看得心頭不忍,忙開口為其辯解了一句。
“你,你個逆子,你再心疼媳婦也不能拿自己的命不當回事啊,我和你阿母就你和你大兄兩個兒子,若是你,若是你……”蕭長水說到傷心之處,忍不住老淚縱橫,他的脾氣有些孤僻古怪,平常雖不與蕭楠家相來,與蕭長河家走得也不近,倒是他那老妻與朱氏能談到一塊處,正因為如此,蕭鐵樹才會娶了小朱氏。
蕭鐵樹被他父親罵得脖子一縮,可他仍然固執的伸手握住了小朱氏的手,無聲的表示自己對妻子的支持,周圍諸人更是瞧得搖頭不止,卻也因蕭鐵樹的舉動愈發的看不上小朱氏,那強烈的譴責目光直刺得小朱氏恨不得地下有個洞能鑽進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