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圖疆你也應該慶幸,申不害從來就不是池中之物,你總算保全了一個兒子,對不對?”這話她非要遞出來,她非要讓申不古在這時候對父親留下的隻有憎恨。
“申不害可比你這四個兒子有骨氣也有運氣的多了。就算他不執掌臨陽派,也不會是什麽籍籍無名之輩的。”這話倒不虛。
申圖疆眉目間一片慘然,也隱含兩分安慰:“我總是對得起婉兒了。”
傅蕙娘笑著打斷了他:“不,你誰也沒有對得起。申圖疆,你這人,看似鐵腕,實際上脆弱不堪。你這五個兒子,哪個對你不曾怨懟?你以為你口中的婉兒是楚楚可憐,委曲求全,都是為了你?不是,她隻是眼看著自己和兒子的人生都那麽無望,自己所托非人,不如一死了之而已。”
“這個家你掌的一塌糊塗,要是我,斷然不會落得如此的。”她說話毫不留情。“不信你就問問吧,這幾個兒子,來生可還願意做你的兒子?你的妻子,來生還願意做你的妻子麽?縱你風光無限,人心卻不得寸縷。”
“所以,申圖疆,你該死,像你這種人,早就該死了。”她眼神看向申不古和申不今。“你們兩個是在等我動手嗎?還是想看我羞辱你們的爹?哈哈哈!”自出生,她從未如此痛快過,她痛快的幾乎就要入魔!
申不古一言不發,以指化刀削去自己一縷頭發,旋後將指頭直插入心中,這一番舉動自是取割肉還父的意思,那一縷頭發,便是還了。他是果真恨上了申圖疆的。
申不今卻道:“老四糊塗,父親便是父親,我從未怨怪過父親。”此話才落,也自絕身亡。
申圖疆更不曾想,自己最不在意的兒子,卻是在最後唯一說不怨他的人,這個兒子素來不多言話,不管派內事務,一心修道,也不承歡膝下,自己對他是從不曾有多少關愛的……
申圖疆痛苦難辨,傅蕙娘卻笑了:“申圖疆,還有什麽遺言沒有,想不到阿,你的遺言,卻是我來聆聽了。”
申圖疆半晌未有說話,最終隻化為一句:“你說得對,我糊塗……隻盼姑娘,對不害手下留情!”說完便抬掌向自己胸口打去,傅蕙娘不曾攔著,她沒有打算讓申圖疆受身上的痛苦。
殺人莫過誅心,身上的痛,哪裏及得上心裏的痛?
這一掌是風雷之勢,若砸下去,申圖疆定然是筋骨碎裂的了。“爹。我亦不曾怨恨過。”
傅蕙娘抬首看過去,原來申不害不知何時,已站在高處,她卻毫無所覺。但申圖疆這一掌,申不害卻不曾阻擋。申不害的話入了申圖疆的耳,申圖疆便是笑了,隻不過那鮮血難止。
申不害從高處飛下,麵色難辨,看向申圖疆,隻見申圖疆麵含十分微笑,像是已無牽掛,竟氣絕了。“傅姑娘,我能否將家父的遺體帶走?”
在申圖疆死時,傅蕙娘感覺到心頭大石落下,卻一陣空落,更兼見著申不害,一時間五味陳雜,隻說:“好。”
申不害便跪著將申圖疆的遺體抱起,傅蕙娘喚住了申不害。“申不害。”可是這一喚之下,卻完全不知該說什麽,問什麽,囑咐什麽,交代什麽。申不害步子一頓,卻什麽都沒有等到。
“你走吧。”
申不害的步子不再停留,石台之上是申門四子縱橫交錯的冰冷屍體,等到申不害從台階上步出此處,傅蕙娘才將這裏的阻礙卻除了。待會兒進了人,就會瞧見這四具屍體,至於他們究竟作何想,她卻管不著,也不要管了。
沈靖綏也從台階上來了,“妹子,快走吧。這裏要撐不住了。”
傅蕙娘跟著沈靖綏出了這洞穴,出去時卻是中午,烈日當空,似乎這世上的人們不論如何折騰,究竟如何苦難,那一輪太陽永遠都是高高在上,不會受一點影響的。
“沈大哥,我大仇已報,心裏卻空極了,你說,這是為什麽?”行走半日,她終於開了口。
“或許報仇是無用的,因為它不能讓失去的回來。”沈靖綏撫上她的頭頂:“我很難過,我不能幫你一分一毫。”
沈靖綏說的是她的心,她知道,是阿,心病,誰也不能幫她一分一毫的。人死有靈,隻要她有機會進入冥界,就能找到她爹,可是她娘是妖,沒有了,便是永遠的沒有了。
她突然覺得,縱使申門陪葬,她的娘也回不來了。
“可是,沈大哥,我不能再往前看了,我還有許多事要做,許多仗要打,我不能往前看了。”她不能放任自己……
沈靖綏看著傅蕙娘麵上的幾分茫然和故作堅強,實在忍不住,將人摟在懷中。“是阿,我是追隨你的小兵,還要等著你的召令呢。”沈靖綏想說的是,他時刻都在,她明白的。
她得振作起來,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呢,她仰臉笑道:“那當然了!”
辭別沈靖綏後,她就直奔昆侖,自上次和賀練師別後,賀練師就要求她直接去他府上,免得他在天九盟事務所來回奔波。此刻她就在賀練師的庭院內行走。
不多時就到了賀練師的屋子,這不是客廳,是賀練師的書房,裏麵整潔地不像話,兩側堆滿了各種各樣的書,賀練師就在正中飲茶,那茶也不是靈茶,而是凡間的極品大紅袍。
“練師大人,別來無恙阿。”
賀練師一扣茶蓋:“喲,幾日不見,嘴都變甜了。”
她不客氣地走到賀練師麵前,用茶壺斟滿一杯輟飲。“都是托大人洪福阿。”說著嫌棄地看向茶湯:“大人這茶補腦麽?我腦子快不夠使了。”
賀練師就眼看著她放肆,笑道:“補阿,怎麽不補。”
她哼出一聲:“大人在我身上費心算計,值得麽?我在這裏拚死拚活,大人卻好,隨手給了申不害一個寶貝,讓他作壁上觀。萬一申不害給我殺了,我找誰說理去?”
不錯,申不害能瞞住她,一定是靠著賀練師,至於賀練師為什麽這麽幹,無非是因為她和申不害天生反骨,怕他們不受控製,連成一氣,賀練師對臨陽派的謀劃,就都落空了。
而今,申不害就算再對她心有好感,眼看著她殺了他爹,總不會再和她站在一起了吧。
汝寧公主說
所以說,賀練師才是大boss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