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東興點了點頭,忽然想起一事,笑眯眯問道:“聽聞今日沈家老太太送了一袋子紅果過來,可有此事”
夏春朝臉頰微紅,微微頷首道:“近來總是嘔酸,胸口惡心吃不下飯去,總想些酸的吃。『』【無彈窗小說網baoly】同丫頭們說著,想了幾樣都不好,就想起來山楂了。隻是時下不是時節,正愁往哪裏淘換呢,沈家伯母可巧就打發人送來了。我還說要過去當麵致謝呢,父親這裏就打發人來叫了。”
夏東興莞爾道:“你沈家伯母也算疼你了,你娘死的早,你又是個姑娘,這些年也多虧她照應著,方才周全。如今你回來了,她還這樣惦記著,可見這份疼愛。”夏春朝淺淺一笑,不肯接話。
夏東興便趁勢說道:“長予那孩子,同你也是打小兒一道長起來的,這性情脾氣彼此都熟稔”他話未說完,夏春朝便打斷道:“父親罷了,我不想說這個。明兒不要忘了與我請個大夫,我身上乏,就先回房了。”
這夏東興見狀,也就隻好閉口不言。
夏春朝回至房內,同兩個丫頭商議起此事。寶兒就說道:“我才不信姑爺會做這等事,定然是章雪妍那不知羞恥的賤婦設下的圈套,陸家上下也是糊塗了,姑娘不要去信她的。”珠兒從旁亦也說道:“姑爺若真有此心,往日在姑娘麵前就提了,又何必等到今日呢可見此事一定是假的。”
夏春朝又笑又歎道:“假也好真也罷,如今都同我沒什麽相幹了。這姑爺兩個字,往後再不要提起。叫那外頭人聽見,敢說我纏著他家不放,倒叫陸家得意。”
兩個丫頭答應了一聲,珠兒忽又噗嗤笑道:“姑娘若當真把那間鋪子盤下來,開一間夏家幹貨行,陸家人隻怕就要氣死了。”
夏春朝淺笑道:“也不全為意氣之爭,也為日後衣食來源多個進項。咱們雖有地,也要能有些銀子在手裏的好。”
三人說了些話,眼看就是午時,廚房送了飯來。
主仆三人吃了午飯,寶兒便依照之前吩咐,出門采買布料。
夏春朝往屋中午休,珠兒就在外間炕上做些針線。正穿針引線之時,就聽窗子底下一人低低說道:“珠兒姐姐在麽”
珠兒聽這聲音,倒是上房裏的小丫頭招兒,心裏暗道:她怎麽來了。便放了針線,推開窗子,果然見招兒在窗子下站著,便點手叫她進來。
招兒進了屋,珠兒便攜她上炕,拿了些果子與她吃,說道:“姑娘睡著,聲兒小些。”又問道:“你這會兒跑來做什麽”招兒道:“金鎖姐姐打發我來捎句話,她這會兒正伺候奶奶,過不來。金鎖姐姐說,這兩日上房送來的吃食,都不要吃。就是大廚房的飯食,也要留神些。”
珠兒聽這話蹊蹺,連忙問道:“怎麽,難道上房裏有些古怪”招兒搖頭道:“我不知道,金鎖姐姐隻叫我來傳這句話。上房裏還等我回去送東西,我得走了。”說著,便一咕嚕下了炕,咕咚咕咚的跑了。
珠兒低頭悶想了一回,就聽裏麵夏春朝召喚,連忙放了針線應聲進去。
夏春朝見她進來,問道:“適才我聽見外頭有人說話,誰來了”
珠兒便將方才的事講了一遍,說道:“聽這話的意思,大奶奶莫不是想算計姑娘麽”夏春朝一聽此言,睡意全效,坐起身來,冷笑道:“我說她忽然打發人尋那婆娘來做什麽,原來打這個主意。想必是嫌我在家呆著,撐了她的窩,要打發我出門,又恐我懷著身子不好說人家,這才想出這等缺德做損的主意來。”珠兒焦慮道:“既是這等,姑娘還是快些告sù老爺,免得吃她算計。”夏春朝咬唇笑道:“倒也不必急,所謂捉賊要贓,咱們現下又沒有證據,僅憑這房裏丫頭一句話,要怎麽去說沒得給父親惹亂子呢,也叫哥哥為難。還是等等,她既尋那婆子來,必然是要問她要些東西了,待拿住了那婆子的把柄,再作打算。”
珠兒抿嘴一笑,又道:“那婆子是積年做這些沒良心買賣的,隻怕不肯說實話呢。就算說了,她又怎肯替姑娘出力,去倒打一耙的。”夏春朝笑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她替上房的辦事,也不過是因為拿了好處。這等人,自來是見錢眼開。”珠兒問道:“那姑娘的意思是,要格外給她些好處收買她了”夏春朝冷笑道:“上房的勾結她要來暗算我,我還要給她好處世上有這等便宜的事麽”珠兒道:“那姑娘的意思是”夏春朝淺笑道:“比起銀子,自然還是性命要緊些。這些三教九流,平日裏盡做些下賤勾當,故而是最怕見官的了。”說著,又吩咐道:“記得把她寫的方子收好,明兒大夫時,請他瞧瞧。”珠兒答應著,彼此沒了話說。
晚些時候,寶兒采買布料回來,一一抱與夏春朝看。
夏春朝打眼望去,隻見是十尺素麵寶鬆江布、十尺銀紅色縐紗、二十尺蔥綠色暗繡麒麟滾繡球紗,另有一匹蔥白棉布。
夏春朝打量了一番,見這些布料織工細密,花紋精美,不由問道:“這塊紗價錢不菲罷我說買些鬆江布就好了,你怎麽自作主張”寶兒搖頭笑道:“這可不是我自作主張,姑娘猜猜,這些料子是打哪兒買的”夏春朝心念一動,問道:“莫不是霓裳軒”寶兒笑道:“正是呢,我記得姑娘說過,霓裳軒的料子極好,雖說貴些,也值那個價錢,就尋去了。到了店裏一瞧,我隻嚇了一跳,料子雖是頂好,那價錢倒也是頂好的。我便打算買些棉布就罷了,誰那店裏堂使了個夥計出來,問我是不是陸家少奶奶的丫頭。我說了是,那夥計就說他們家夫人有請。我進去一瞧,原來是季夫人在裏頭坐著呢。”
“我一進去,季夫人就叫我坐,又叫人拿點心給我吃,客氣的很。說不得兩句,打聽起姑娘的近況來,又問為什麽近來送帖子,陸家都不收了。我見沒什麽好瞞的,就都說了。季夫人倒吃了一驚,歎了幾口氣,又問我做什麽來。我說了,她便吩咐夥計包了這些料子與我,一個子兒也沒要。送我出來時,還說得空就來咱家看姑娘呢。”
夏春朝聽聞,笑道:“一向匆忙,倒是忘了給她送個信兒。”又斥責道:“人家不要,你就當真不給不成未免太實誠了,怎麽好意思呢”
寶兒說道:“姑娘不知,我要給的,季夫人強推了幾推,弄到後來幾乎變臉,我隻好罷了。”
夏春朝歎息道:“能得這樣一個閨中密友,也算難得啦。”
閑聊了幾句,夏春朝便吩咐叫把旁的料子暫且收起,隻把那塊棉布裁了,著手做幾件小孩子肚兜。寶兒在旁端茶,珠兒掌燈,主仆三個便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談。
寶兒想起一事,說道:“今兒下午出去時,我特意到鋪子門前看了看,果然關了門,那招牌除了下來,在地下靠門放著,門上貼著個出賃的告示。我過去時,正碰上陸家老爺過去,看見了我臉拉的老長,還罵我是小騷蹄子呢。我氣不過,頂了幾句嘴,他趕來要打我,我就跑掉了。”
夏春朝嘴角微彎,說道:“他家也算栽到了家,往後日子勢必艱難。就是陸誠勇回來,他不是個料理家計的人,家裏鍋大碗小也是難事。除非再討上一房能幹的新娘子,嘶”她話至此處,針便紮了食指,吮了一下,又縫了轄區,再不言語。
珠兒見狀,輕聲道:“姑娘心裏不痛快就講罷,隻顧這麽憋著也不好。”寶兒插口道:“我看,依著少爺往日對姑娘的情意,他一定不會娶別人的。”
夏春朝輕輕說道:“他不再娶,要怎麽樣呢難道一輩子就做一個孤身人他家裏也是不會答應的。”寶兒忍不住說道:“若是少爺到時候來接姑娘,姑娘真的不肯回去麽這事兒又不是少爺的錯,姑娘何必為了那起惡人,傷了少爺呢”
夏春朝沉聲道:“這些事的確與他無幹,然而你們也看見了,他家人是斷然容不下我了。這家子人這些年來那般踐踏於我,如今卻叫我回去再向他們低頭,那是不可能的事。不論怎樣,他陸家的大門,我是再不進去了。”
兩個丫頭聽說,無言以對,隻好各自啞了。夏春朝又做了幾下針線,漸漸眉眼餳澀,看看天色竟是已將子夜時分,就推了針線,洗漱睡下了,一夜無話。
隔日起來,夏春朝正梳頭時,門上人便來報道:“大夫請到了,老爺問姑娘是在屋裏瞧,還是去堂上”
夏春朝說道:“還是來屋裏罷,橫豎都是見熟了的,沒那些顧忌。我又沒穿見人的衣裳,不好到外頭去的。”那人回道:“這次請的倒是個新大夫。”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