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回憶終蘇醒過來，幾乎是過了一夜，天空也逐漸趨向破曉，四周的視野也漸漸明朗。
“你現在這個樣子……算是‘狂化’了麽？”
我擦幹眼中的淚水，從溪水中坐起來，注意到緋葉的雙眼……依舊被緋色煙絲所繚繞。
緋葉搖了搖頭，“緋葉的魂器之力，算是強化係的魂器之力：魂魄雙生――讓自身的魂力翻倍，並產生雙重人格：表人格，也就是緋葉本來的人格，受製於六年前爸爸的封印，一直停留在原地；而緋葉現在的裏人格，雖然不受封印的影響，但會受到體內魂師力量的幹擾，所以眼睛才會變成這個樣子。”
“你之前說……把‘魂’都給了曹丕？”
“每個魂器的魂魄，並非完全和帝靈緊密相連，隻要將魂魄中與帝靈相關聯的靈識，全部抽離出來，附著在帝靈身上，魂器的五維能力依然能夠發揮功用，隻是不可能再次提升；而與此同時，魂器和帝靈的靈魂聯係也就此中斷，兩者之間不再存有瓜葛。”緋葉依偎在我的懷中，“這也是……緋葉獨自生活的這些年裏，一直在尋找的，脫離這場帝靈戰爭的方法。”
“可是……抽離魂魄的部分靈識……那代價呢？”
“代價就是意識喪失。”緋葉頓了頓，“這就是說，不僅會延長通過睡眠來恢複意識的時間，還會在生活中發生突然暈厥這樣的事情，但緋葉擁有雙人格，即使一邊的人格突然失去意識，另一邊的人格也會馬上取而代之。”
雖然……聽起來有些玄乎。
但……如果真的可以的話，即使是這樣的一些代價，似乎也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
“妹妹……”我緊緊地摟住懷裏的緋葉，“不管怎麽樣，既然知道了真相，哥哥我再也不會讓緋葉離開我的身邊了。”
“嗯。”
“但是呢……季夢姐姐和憐月姐姐，也是哥哥重要的人，不管哥哥接下來打算做什麽決定，今天我們還是要把她們救出來，擊敗曹丕，最後救下整個鎮子的居民。”
“緋葉也會幫忙的。我知道我們家族魂器之卷和帝靈之卷的位置。”
小溪的西邊是吊橋的另一頭，沿著小徑我們可以直接爬上山去。
“這座山是我們家族宗廟祠堂的所在，所以那兩個卷軸也一直都在祠堂裏保管著嗎？”
緋葉點了點頭，緊緊拉著我的手，突然停住了腳步：“子修哥哥……你下定決心要剝離‘帝魂’了嗎？”
為了這場帝靈戰爭，我的老爸、還有緋葉的父母都因此犧牲，我個人對傳國玉璽也沒有什麽渴望，按理說，如果能離開這場戰爭，當然是越早越好。
但是……這種事……
“等找到憐月姐姐她們的話……再說吧。”
聽了我的話之後，緋葉不再追問。
其實我心裏還有一層顧慮。
因為緋葉隱藏的力量，一定還會招來所謂‘靈域’魂師的追殺，到時沒有力量的我，難道還要依靠本身就魂魄殘缺的緋葉來保護嗎？
保護這種事……一向是哥哥對妹妹做的事情，六年前我沒有做到……現在……還像以前那樣了。
“憐月！季夢！”在山間的小道上，我不斷地呼喚著她們的名字。沒有了我帶路的她們，能夠找到祠堂嗎……季夢的話就算了，憐月倒是可以依靠，隻要季夢跟著她，應該不至於出什麽大亂子。
眼看就要到祠堂了，不知道她們在不在裏麵呢？
“妹妹，來看看哥哥的眼睛是不是還是腫的啊？”
緋葉笑了笑，伸出手摸了下我的眼睛，“腫地和乒乓球一樣大了呢。”
“剛才哭起來的樣子，肯定很醜吧？”在妹妹麵前這麽失態，簡直對不起回憶裏那個一直都睿智而帥氣的自己，也不知道洪叔在抹去我記憶的時候，是不是也把我的智商抹低了，總覺得現在沒以前那麽……那啥，沒那麽有魅力，吹牛打屁的習慣也慢慢開始養成，隻繼承了老爸的表象，卻沒有繼承他麵具下的強大，那可真是太差勁了。
緋葉笑著搖了搖頭，“子修哥哥因為是喜歡緋葉，所以才會哭的啊。”
“所以……緋葉也會回報子修哥哥，所有……關於緋葉的一切才行。”
我臉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曹魏宗廟祠堂的牌坊口，站著一個年輕的男子。他的手上，握著一把雕刻著狼麵的劍，正靜靜地看著牌坊上的字，久久沒有說話。
曹丕？
我護住了緋葉，捂住了緋葉的嘴，蹲了下來，漸漸向後退去。
“哥哥……曹丕不會傷害你的，他也是我們的祖先啊。”
形勢突然發生了變化，緋葉緊緊攥著我的手臂，走上前去，她手臂上的緋色光絲緊緊纏著我，讓我不得不跟著她走上前去。
等等……這究竟……
“你再來地晚一點，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在欺騙我了，緋葉。但魂器之卷和帝靈之卷似乎已經被人拿走了。”
“我連重要的魂都交給你了，欺騙你又有什麽意義？至於那兩件東西……本來是留著做誘餌的，現在也不需要了。”緋葉的話裏不再透著少女的稚嫩――反過來，熟練和老成的腔調，讓我有些驚異。
“放心吧，哥哥。這隻是為了讓你下定決心離開這場帝靈戰爭而已，緋葉還是深深愛著子修哥哥的。”
離開……帝靈戰爭？
熟悉的祠堂，繚繞的香火，立著家族許多先祖的靈位。我被緋色的光絲纏繞形成的光索禁錮著，貼在牌坊的柱子上，無論我如何掙紮，都無法掙脫光索。
“隻是一時的痛苦，隻要稍稍忍一忍，很快就過去了。”緋葉用臉摩挲著我的臉頰，“如果子修哥哥……還像以前那樣暈針的話，緋葉也可以幫你捂住眼睛的喲。”
眼睛被緋葉的手遮住，原本冰冷的身體，再一次感受到了緋葉身體的溫度。
但這份溫度……已經不是我所能承受的溫暖。
“緋葉……你把我的帝魂抽出來，想讓我退出帝靈之戰，這份心意我能理解，但是……你跟曹丕合作，是打算讓他把從我身體裏抽出的帝魂奪走麽……那這樣的話……曹老板它就……”
“他幫我引開哥哥的帝靈，我則為他抽出帝魂，僅此而已。”緋葉一隻手按住了我的胸膛，漸漸地，破開了我的衣衫，緊接著……一股灼燙的感覺直入心口。
“這麽做的話……我會對不起曹老板的啊……”
“帝靈戰爭……對我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帝靈的存在……還能算是一種生命嗎？不過是纏繞在魂器上的寄生蟲罷了。”
透過一層紅色的光圈，緋葉把手伸進了我的軀體之中，感覺體內的所有器官都受到了震顫，意識也逐漸模糊起來。緋葉這時也放開了遮住我雙眼的手，雙手一同探入了我的身體。
是啊……曹老板不過是個帝靈而已……跟著我這樣沒用的魂器……就算能活很久，也一定不能活到最後吧……
他們不過是死過的帝靈，而魂器才是真正存活的生命……
而在這時，恍惚的視野裏，我意識到曹丕移動了身體，腦海裏環繞著金屬碰撞的聲響。
“曹子修……你還配做我等曹家的男兒嗎！”
是曹老板的呼喊聲。我看到他胯下漆黑的絕影被黑色的霧氣所環繞，手中的倚天劍蒼鷹雕紋的琥珀石瞳孔完全張開，激射出無數道紅芒。渾身浴血的曹老板，與曹丕的狼顧八達劍雙劍爭鋒，臉上寫滿了憤怒的殺意――宛如從煉獄中蘇醒的戰神，從萬人骨塚中站起身來。
曹家的……男兒？
隻有你是……隻有你是亂世奸雄，曹家……也隻有你這麽一位。
我的話……無論再怎麽努力，又怎麽能變得和你一樣偉大？
緋葉的手陷地更深了，我的意識，幾乎快要完全磨滅。
“曹子修！你這個超級大笨蛋！”
嗯……這是憐月的聲音？
她的聲音裏還帶著些哭腔嗎。
如果我死了的話……她也會難過的吧……
“你這個懦夫……膽小鬼！想要脫離這場帝靈戰爭的話，就趕緊滾得遠遠地吧！反正……我是再也不打算見你了！”
所以……你是聽到了我們的對話了是麽……
如果你不想見我的話……
這可絕對不行！
我掙紮著睜開了眼睛，看見憐月和季夢在遠處的身影，她們的手上還拿著兩道卷軸，是我們曹家的魂器之卷和帝靈之卷？
“妹妹……”
緋葉在剝離我的帝魂時，本身的力量也在減弱。
我輕鬆破開了纏繞著的緋色煙絲，握住了緋葉的雙手。“對不起……妹妹。我不能讓曹丕得到帝魂。”
“就算……這是緋葉所希望的，也是哥哥能做到的……哥哥也不能答應嗎？”緋葉的臉上寫滿了對我的失望之情，“你說過……再見麵的時候，無論緋葉提出什麽樣的願望，隻要你能做到，一定會幫緋葉實現的！現在這就是緋葉的願望！”
“我不能……我不能失去這份力量。從來就是哥哥保護妹妹，但如果沒有了力量，哥哥又該怎麽保護妹妹！”
我將緋葉的雙手拉出了我的體外，身體內器官的疼痛感依然在持續。
緋葉失意地跪倒在地上。
我蹣跚地走向了憐月。
憐月似乎是擦了擦眼裏的淚水，破涕為笑的她，朝著我遠遠地甩出了手中的魂器之卷和帝靈之卷。
我伸出左手，試圖去接住這兩道卷軸。
“哥哥……你果然還是打算再欺騙緋葉一次嗎？”
我的耳畔傳來了緋葉的聲音。
哽咽的哭腔，聽著也讓人覺得心碎。
但……緊接著，一陣巨大的轟鳴聲傳入我的左耳，左耳瞬間完全失去了知覺。
隨後，我的右耳隱約聽見遠處季夢和憐月的呼喚聲。
一道血花從我的左臂綻放，斷臂在空中慢慢墜落。
一柄由緋色光絲纏繞而成的大刀，刀口還沾著我左臂的鮮血，橫在我的身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