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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計短,三人計長。
大掌櫃雖不懂武功,但江湖閱曆頗是豐富,他垂目思索了一陣,方徐徐地道:“依照對方挑選的時機和地點來看,顯然對我們的動向掌握得十分清楚,不是城裏安插過眼線便是那人就在城裏。”
威遠鏢局接的此趟生意鬧出的動靜不小,想要打聽出日期、路線安排等信息不是難事。
石老太十分讚同大掌櫃的看法,點點頭道:“大掌櫃分析的有道理。隻是對方的動機實在讓人費解,若是衝我們鏢局來的,為何不直接截殺少主人,而是將未來少夫人擄去。”
大掌櫃目光微閃,推測道:“莫不是想利用未來少夫人來要挾我們威遠鏢局為他做些什麽事?”
此話在石恒宇心中引起觸動,越想越覺得是這麽回事,不由胸口鬆泛了些,但凡是有要求,那麽柳清妍的性命倒也一時無憂。
“極有可能。”石老太一拍椅子的扶手,起身對石恒宇道:“乖孫兒,你也不要太過擔憂,對方將那丫頭擄去,稍後肯定會派人來傳消息,咱們且安心等待,悉知對方的意圖再做打算。”
石恒宇也是關心則亂,這會聽得祖母和大掌櫃如此一番分析,心中略安,但是臉色依舊沉鬱,緊縮眉頭道:“若是讓柳家諸位尊長知曉此事不知又該如何擔憂了,我該如何去麵對他們。”
石老太拍拍他的肩,安慰道:“瞞是瞞不過去的。今日天色已晚,還是不要過去驚擾他們的好,明兒一早祖母陪你一起過去請罪。”
大掌櫃也道:“正該如此。少當家你也累了整一天,去好好歇一歇,養精蓄銳才好從容應對,說不定明日便會有消息傳來。”
石恒宇低下頭,思量了半響,起身叮囑道:“大掌櫃,外麵三人的後事勞煩你來處理了。”
“少當家請放心,我會妥善處理的。”大掌櫃欠了欠身,轉身出了議事廳。
鏢局做的買賣也是刀口上討生活,這種事太常見,哪間鏢局一年不得出現個幾次,鏢師們每出一趟鏢之前都做好了回不來的打算,大掌櫃料理此類事情的經驗不要太多。
夜濃如愁,殘星而墜。
石恒宇躺在床上久久無法入睡,腦海裏一直有個聲音在盤旋。
小東西,你到底在哪裏,在哪裏,在哪……
然而,此時柳清妍自己都不知自己到底身處何方,她手腳被捆綁起來蜷縮在一個麻布袋內,嘴裏塞著一塊破布,眼睛也被蒙了起來,口不能言,目不能視。
初始她是被橫放在馬背上顛簸,不知跑了多遠,更不知擄掠她的人要將自己帶往何處。
長時間的捆綁與顛簸帶來的不適感使她的頭腦越來越昏沉,饑渴交加卻又將她從昏沉深淵裏拉回。
就在迷糊與清醒間穿梭了無數個來回之後,她再也不想進行這種無意義的輪回,情願墮入溺水沉淵之時,卻被重重地拋在了地上。
身體與地麵接觸的疼痛感刺激到她的神經,頭腦瞬間清醒。
她掙紮了幾下,憑直覺應是在野外,地麵的雜草穿透麻布袋和身上的衣裳紮在肌膚上又痛又癢,極不舒服。
“大哥,你的傷勢怎樣了,可還要緊?”
“沒事,死不了的。”
“等明日到愚溪縣交了人,咱去找個大夫瞧瞧。”
“不行,在愚溪縣看大夫容易暴露我們的身份,等銀子到手後去到別的地方再看。”
二個殺手的對話清晰傳來,柳清妍暗自鬆了口氣,自己這條老命暫時算是留住了。回到愚溪縣一切有希望,他一定會來救自己的。
心中安定,饑渴的感覺卻更為難熬了。
“以往咱們接的都是直接了當的買賣,這回卻還要幫忙送活人,不知雇主打的是何主意。”
“理得他是何主意,反正是加了銀子的,咱們隻管將人送到就行。”
“也是,幹玩這票咱們兄弟賺的銀子也夠花了,往後躲在關外過日子便是。”
說到此處,兩個殺手的話語聲停了下來,應該是在喝水進食。
柳清妍極力忍住饑渴的滋味,將殺手的對話深深印在腦海中。
過了一會,被稱為大哥的殺手再度開聲。
“小弟,給那小妞喂點水,雇主要的是活口,別未到愚溪縣便渴死了。”
“行。”
緊接著麻布袋被解開,柳清妍口裏的破布也抽了出來,水袋的水嘴送到了唇邊。
她隻喝了兩口便不喝了,水喝多了是要尿尿的,這兩人肯定不會讓她去方便,那樣豈不是要尿在身上。
喝完水,殺手又將破布塞回柳清妍的口中,但卻未再將麻布袋紮起來,就讓她的頭露在外麵躺著,手腳都綁著跑不掉。
“小弟,早點歇息,明兒天一亮就上路。”
一會兒,那兩個殺手靠近火堆各自睡了。
萬物大地陷入沉睡,隻聽得偶爾一、兩聲的秋蟲嘶鳴,夜風一陣接一陣的拂過,柳清妍禁不住打了個哆嗦。
她仰麵躺在地上,蟲鳴和風聲過耳不入,思考到底是誰舍得花如此大的代價來劫持自己。
殺手說要將自己帶回愚溪縣,可愚溪縣自己最大的仇敵是郭家,難道郭家已發展到能請得起高級殺手的地步了嗎?
思來想去不得其解,最後抗不住疲困,竟也睡了過去。
天微明,柳清妍的頭再次被塞進麻布袋,扔在了馬背上。
柳家人齊聚內院正廳,但隻聞悲泣,並無人語。
柳博文麵色深沉,長長一聲歎息,起身上前將跪在地上的石恒宇扶起,“恒宇,你已盡力了,此事你並無錯處,柳叔叔不怪你。”
石恒宇眼眶一紅,哽咽道:“柳叔叔,我……”
“好了。”柳博文輕拍石恒宇的肩頭打斷他的話語,“你對妍兒的情義,我們全家人都是瞧在眼裏的,但凡有一點法子,你絕不會棄妍兒的安危於不顧。”
“恒宇,嬸嬸也不會怪罪於你,你莫把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攬了。”謝氏用帕子拭著眼淚道。
祝紅嫘靠在柳瀾清身上,啜泣著道:“相公,秋兒自小與我一起長大,雖是主仆卻情如姐妹,一會咱過去給秋兒上柱香吧。”
柳瀾清臉色黑沉,撫著她的肩點點頭。
“小姐,我也要去給秋兒上香,還要給她帶最愛吃的果子。”萍兒說完哭著跑了出去。
柳老太的臉上淚痕縱橫,見此又忍不住掉下一串眼淚來,用帕子擦了擦對柳老爺子道:“老頭子,你快想想辦法把妍丫頭救回來呀,她一個還未齊笄的姑娘家落在歹人手裏,那還能有好。”
聽她這樣一說,謝氏也跟著急了起來,自己閨女模樣長得好,歹人見了未必不會動邪念,若是毀了清白,那以後可如何是好?
“報官,縣令大人跟咱家熟,不會不管的。”柳老爺尋思了半天隻想到一個法子。
柳家皆是老實本分的老百姓,出了事自然隻能想到尋求官府的庇護,他的話頓時得到柳家其他人的響應。
“我父親也是認得一些人的,我這就派人回去告訴父親,讓他幫忙想法子。”祝紅嫘也趕緊叫自己陪嫁過來的婆子回娘家去報信。
石老太和石恒宇心知他們此舉收效甚微,但也未去勸阻,人是在自己手裏丟的,哪還有臉去阻止人家自己想辦法救人。
當即,石老太讓石恒宇陪柳老爺子和柳博文去縣衙,自己領著柳家的女眷們回鏢局祭奠秋兒。
家仆亡故是無法設靈祭奠的,都是往義莊裏一送了事。如今能借威遠鏢局的地方來祭奠,已屬難得。
縣衙內一片喜氣洋洋,淩織造和淩墨風父子二人正滿麵春風地將前來傳旨的公公們送走。
冷江以北的水稻收割時間比江南要遲一些,二個月前,淩織造抬著打禾機進皇都,抵達皇都時正趕上江北的稻子收尾。
皇帝陛下親自踩著打禾機打了兩捧稻子後,立馬下旨加封淩墨風為正四品子爵,以愚溪縣為食邑之地,待三年縣令任期滿後再另行加封官位。
爵位是可以世襲的,淩織造身為皇都淩家的旁支,封爵此等好事幾輩子都撈不著,如今天上掉餡餅竟然砸自己頭上,真是渾身是勁,吃嘛嘛香。
聽說柳清妍被人擄走,淩墨風暴跳如雷,自己能加官進爵可全賴著人家的恩情,那人竟敢對他的恩人下手,擺明是不給自己麵子。
“根據石少當家提供的信息來分析,若是對方來找威遠鏢局尋仇,應是直接對石少當家下手才對,此條動機排除。”淩織造不愧是官場老手,雖是管的手工業製造,分析起案情來卻也頭頭是道。
淩墨風點頭接道:“我的想法也是如此。要說對方想利用柳姑娘來要挾威遠鏢局替他辦事倒是極有可能,還有就是跟柳姑娘自己結下宿怨的仇家。”
柳老爺子與柳博文對望一眼,在心裏尋思自己家得罪過哪些人。
“大人,要說與我們柳家有深仇大恨的,便是那郭家了。”柳博文起身拱手道。
“郭家?”淩墨風想了想,隨即恍然大悟似的一拍腦門,道:“你們一說我倒記起來了,那郭家如今也在城裏開了間酒樓,叫什麽裕鼎鮮。”
“不可能。”柳老爺一聽,急得驚呼起來:“郭家哪來那麽多的銀子開酒樓。”
“是不是他們自己的銀子我不清楚,但酒樓確實是登記在郭老頭的名下。”淩墨風肯定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