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度！進度要加快！”從建材市場出來，外公一邊走一邊對張奕說，“隻有路修通了，材料才運得進去。”
“是！三天之內就能通車。”
“建築工程和基礎設施建設同步進行！”
“是，各個部門都已準備就緒。”
“必須保證工程質量！既要掌控全局又要深入一線，對每一個環節都要做到心中有數。”
“是！”
見外公停下腳步，張奕回過頭，外公已慢慢蹲下身去。
“陳蕫！陳爺爺！”張奕驚慌地扶起外公，“陳爺爺，你怎麽了？”
外公臉色蒼白，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沒，沒事……”
張奕蹲在地上，一手扶著外公，一隻顫抖著掏出電話：“九齡！是陳爺爺……他突然昏倒了！”
附院急診科外麵，張奕一邊焦急地來回走動，一邊瞟著急診室裏麵的動靜。
穿著白大褂的張九齡終於走了出來：“哥，陳爺爺的病情暫時穩dìng了，可能是勞累過度導zhì的，不過，我們懷疑他還有其他問題，需要住進醫院裏進一步檢查。”
“不會有什麽大事吧？”
“但願沒有。”
“你先辦手續，我得給如意打個電話。”
楚雲川手裏拿著片子，遲疑著走進病房。
張奕正拿著圖紙，坐在床旁的凳子上，向外公確認下一步的工作計劃：“陳家大院還是修舊如舊……"
楚雲川站在床頭，躊躇著不知如何開口。
外公瞟了一眼楚雲川手裏的檢查報告，笑著問：“結果出來了？”
“是。”
“除了肝癌，還有什麽？”
“其他倒沒什麽。”楚雲川驚訝地望著外公：“既然早就知道了，為什麽錯過了最佳手術期？”
“以前隻求速死，不想做。”
楚雲川有些猶疑：“現在……也可以做。”
“現在更不能做！”外公的回答很堅決。
楚雲川不解地望著外公。
“現在至少是中晚期了吧？”外公解釋道：“即便做了也不能完好，緊跟著還要化療啊，放療啊……我不能把時間耗在這上麵！再說，手術有風險，萬一死在手術台上，我那一大堆事情怎麽辦？”
楚雲川深吸了口氣：“你的意思？”
“最後的時間，我想好好地和家人在一起，再做一點想做的事情。”
楚雲川皺起了眉頭：“你現在不宜勞累。”
“不勞累，不勞累！”外公信任地看著楚雲川，“九齡說你在這方麵很有造詣，隻要不做手術，我什麽都聽你的。”
張奕驚愕地盯著外公，過了好久才結結巴巴地說出一句話：“如意，如意知道不？”
“千萬不能告sù她！”外公的口氣不容置疑。
張奕為難地看了一眼楚雲川，對外公說：“她是醫生啊，瞞得住嗎？”
“所以要拜托你們。”外公看看張奕，又看看楚雲川，“幫幫忙，能瞞一天算一天吧。幫不了她就算了，總不能成為她的負擔，給她增加壓力是吧？”
“外公！”玉如意在張九齡的陪同下跑進病房，驚惶地撲到床邊，“你沒事吧。”
“沒事！”外公拉著她的手笑著說，“你看外公像有事的嗎？外公身體很棒的！”
玉如意回過頭，探究地望著楚雲川。
楚雲川不動聲色地把拿著檢驗報告的手背在背後，故作輕鬆地說：“勞累過度，需要多休息。”
如意放下心來，嬌嗔地望著外公：“嚇死我了！以後不準那麽累啊，外公！公寓的事慢慢來嘛，我們有的是時間。”
外公頑皮地做了個敬禮的動作：“遵命！”
“你餓不餓啊？”玉如意關切地望著外公，“我去奶奶那裏煮點東西給你拿來好不好？”
“不用了。”外公疼愛地拍拍如意的手背，“張奕的媽媽煲了湯，馬上就會送過來了。”
玉如意開心地笑了：“那我打電話叫王昊不用來了，他說做完手術就過來的。”
外公責怪地看了玉如意一眼：“一點小事嘛，怎麽搞得滿城風雨的？”
“沒有啦，他隻是看我走得急，怕你真有什麽事，自己說要來。”
張九齡用眼神叫出楚雲川，小聲問：“是不是那個問題？”
楚雲川點點頭，將手裏的檢查報告遞給張九齡。
“已經轉移了！”張九齡急切地望著楚雲川，“你不是正在研究這個課題嗎？預後怎麽樣？”
楚雲川神色凝地說：“如果保養的好的話，可能還有一年的時間。”
“他還想搞實業呢！”張九齡心情非常沉重。
楚雲川冷靜地說：“不能太勞累。”
“我好像聽你提起過，說有一種進口藥對這種中晚期的肝癌效果很顯著……"
“那藥很貴，每周得用一次，也隻能控zhì症狀，改善生活質量。”
“錢對他來說倒不是問題。”九齡擔憂地說，“關鍵是時間，他不可能做到按時來院用藥。”
“喂！你們在說什麽悄悄話？”玉如意笑嘻嘻地走了過來。
玉如意今天穿著一件黑色的無袖紗裙，裸/露在外的胳膊和小腿纖細、光滑，發出玉石般清冷的光，光亮潤澤的直發像瀑布般從頭頂瀉到腰間，整個人清雅得像一株蘭花。
張九齡和楚雲川交換了一下眼色：“聊工作上的事啊，你知道的，我才剛剛上班，還沒適應嘛。”
“雲霞也上班了嗎？”玉如意不經意地用手指將眼前的一縷長發撥到粉紅色的耳廓後麵。
“是啊，在東城社區。她的工作的確清閑一些，但是上下班都得打卡，很不自由。”
玉如意遺憾地說：“隻有下次找她玩了，我管著兩個危重病人，還得及時回去。”
看著楚雲川微笑著望著她，玉如意笑著說：“楚老師啊，‘書到用時方恨少’，我現在才感到遺憾，當初那麽好的機會，該多向你淘點經驗才是。”
楚雲川牽了牽嘴角：“有問題隨時可以打電話給我。”
“好啊。”玉如意歪著頭，認真地看著楚雲川，“你不能嫌煩囉。”
楚雲川笑笑：“怎麽會呢？”
張九齡若無其事地將手裏的報告單遞給楚雲川：““你們聊啊，我要回急診科去了，耽擱太久了不好。”
“慢走，謝謝啦。”玉如意回頭，心無城府地望著楚雲川：“可以看看外公的檢查報告嗎？”
“啊？”楚雲川眨眨眼睛，裝著有點生氣的樣子，“你不信任我？”
“信！”玉如意有點不好意思，“當然信！我隻是想多了解一些外公的身體狀況，看看要怎麽做才能幫到他。”
“既然信得過你就別管太多。我是他的主治醫生嘛，該怎麽做我心中有數，該交代的我自然會告知你。孝順孝順，孝者順也，你外公隻希望你開開心心生活，快快樂樂上班，隻要你做到了，就算孝順外公了。”
“嗯！”玉如意老老實實地回答，“我會盡力的。”
楚雲川嚴sù地說：“光盡力是不夠的，必須做到！”
“哦。”玉如意低著頭，單純的像個小女孩。
她本來就是個小女孩嘛！看著玉如意齊眉劉海下那張小小的臉，楚雲川心裏漫過潮水一樣的一波疼惜之情。王昊啊王昊，你怎麽忍心說出分手那兩個字？即便是假的，就算是因為愛她，但她感受到的卻是真正的失戀啊！失戀的創痛恐怕還未愈合吧？又麵臨外公的絕症，上天為什麽要把這些苦痛強加在一個天使般的女孩兒身上？
“楚老師。”玉如意突然想起外公交代的事情，抬起頭，征詢地望著楚雲川，“我外公現在想出院，可以嗎？”
“嗯……”楚雲川謹慎地說，“還需要在醫院觀察幾天。”
“好吧，我等會兒告sù他。”
“你放心回去吧，有我在。”
“謝謝楚老師，外公……以後還需要複診嗎？”
“……要的。”
“那每隔一段時間就帶他去我們醫院檢查檢查！”
楚雲川連忙說：“不要！”
“嗯？”玉如意不解地望著楚雲川。
“我是說，他的身體沒有大問題，去醫院檢查呢就沒必要了，我休假的時候順便去鄉下看看他就行了。”
“你親自去鄉下看他？那不就給你添麻煩了？”
“沒事啊，聽說公路快修好了，很方便的，我就當度假了。”
“好啊。”玉如意憧憬著，“到時也帶劉老師去看看大山裏的風景，劉老師也喜歡去鄉下玩！”
“呃……”楚雲川轉移開話題，“工作還順lì吧？”
“基本上沒問題，醫院隻有內、外、婦、兒四個科，每個科三個月的學習時間還是很充足的。隻是馬上要轉外科了。”如意的眼神突然暗淡下來。
“下一站是……"
“外科。”玉如意有些沮喪。
楚雲川明白王昊對玉如意造成的困擾，假裝不知情，避重就輕地安慰道：“沒事的，王昊會是個好老師。”
“希望吧。””如意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啊，楚老師，耽擱你這麽多時間，我想再去看看外公，沒事的話我就要先回去了。”
“好。”
“有啥事麻煩你叫下張奕，他會留在這兒。”
“嗯。”
看著玉如意蝴蝶一樣歡快地進了病房，楚雲川發了發呆，轉身走回辦公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