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月華慶幸自己沒有看錯人!她在西川第一次見到洪振東時,還是一個不諳世事、單純稚氣的小姑娘,曾經充滿指點江山的憧憬,直到她的滿腔熱血、耿耿忠心被父母雙雙在造反派武鬥中喪生的殘酷現實擊碎。她帶著一顆受傷的心離開故鄉投靠表哥,卻再一次遭受打擊,差一點踏上不歸路。
仿佛是老天爺在冥冥之中的安排,她千裏迢迢輾轉來到三江,意外地遇到了洪振東。他鄉遇故知的喜悅使她幹枯的心房得到了滋潤:在潛意識中,她的生命已與這個名叫洪振東的男人緊密聯係在一起。
在突然發現洪振東和夏明蘭的秘密後,她的自信心開始動搖。洪振東向她表明堅定不移的心跡,武月華不露聲色,表麵上裝得若無其事。她不願在他麵前顯得小肚雞腸,她要用自己的眼睛觀察洪振東的真心。
這個機會很快就來臨了:周國良和餘小瑛的第二家超市開張了,他倆特地邀請鐵哥們兒在老知青飯店聚會,她和洪振東還有夏明蘭都是貴賓。
洪振東毫不隱瞞地把自己曾經出於強烈妒忌心做出的種種惡劣行徑講給武月華聽,他悔恨自己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居然為區區小事給一世英名蒙上灰塵。
武月華並未為洪振東曾有的齷齪舉動產生厭惡心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武月華被他的坦誠所感動,更欽佩周國良和餘小瑛顧及十三條好漢的戰友之情。不計前嫌、以德報怨。她對周國良、餘小瑛這一對頗為羨慕,他倆經曆了艱難曲折終於走到一起,真所謂有情人終成眷屬!
座落在北大街鬧市的“老知青飯店”賓客盈門、熱鬧非凡。白麵書生和秀秀進進出出招呼客人。還不時忙中偷閑來到包廂敬酒。包廂裏擺了兩桌,一桌是周國良和夏明蘭、韓大光、栗本佑、喬正清、何冰冰、洪振東、武月華共八人,另有兩個空位子專為白麵書生、秀秀留著;另一桌是餘小瑛、曾達山、包楚楚、許慧、包小淼、鼻涕王、小黑皮、戈春生、賈雯雯、董躍進共十人。
周國良滿麵春風,舉杯歡迎各位朋友大駕光臨,感謝他們多年來對他和餘小瑛的關心幫助。一杯酒落肚,周國良紅光滿麵愈發興奮。他大聲宣布,“老知青超市”經營順利。第二家連鎖店已經開張,地點就在中山路原李記山貨行。他和餘小瑛商量決定,聘請戈春生、賈雯雯管理連鎖店。
韓大光起身舉起酒杯。朗聲道:“國良和小瑛自主創業之路艱難曲折,如今終於碩果累累苦盡甘來,我由衷地感到高興!大家一起來慶祝他倆事業有成、生活美滿!”
夏明蘭、喬正清等人紛紛起立,七嘴八舌向周國良和餘小瑛祝賀。席間杯觥交錯。氣氛甚為熱烈。
喬正清望著周國良神采奕奕的模樣,聯想起那一晚他和餘小瑛在油漆間痛哭流涕的情景,心中十分感慨。“變化之道無處可逃,向者之我,非複今我也。”千年古訓真的是精妙絕倫!
這當兒,戈春生一手拉住餘小瑛,一手舉著杯子走到周國良麵前。“國良大哥,承蒙二位不嫌棄我這無恥小人。還把我當作兄弟看待,我戈春生無地自容。今天當著大家的麵向大哥大嫂賠罪。我自罰三杯!”
戈春生連灌三杯酒,情緒更是激動。他麵對大家高聲道:“過去我戈春生有對不起大家的地方,今天一並賠個不是了!”
戈春生還要逐個向喬正清、何冰冰等人敬酒道龗歉,賈雯雯跑來阻止說,來日方長,有的是喝酒機會。她奪過戈春生手中的酒杯說,春生不會喝酒,我替他向各位賠禮道龗歉!說完就仰麵一飲而盡,然後把戈春生扶到原位。
洪振東突然覺得一陣心酸。曾幾何時,相似的情形多次發生過,戈春生在他麵前一麵大口喝酒,一麵大叫:洪哥聽你的,你說向東我戈春生決不向西!每當此時,洪振東總是麵帶笑容、躊躇滿誌,胸中升騰豪邁之氣,仿佛世間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如今人心不同,各如其麵,唯有望洋興歎而已,洪振東神情落寞悵然若失。
武月華密切注視著夏明蘭的一舉一動,見她忙於和周國良、韓大光、粟本佑、喬正清、何冰冰等人碰杯說笑,和洪振東卻毫無目光交集。席間氣氛熱鬧,而洪振東這邊卻顯得稍許冷落。她早就熟知洪振東和其餘十二壯士以及喬正清等人的關係,因而並不在意,隻要弄明白夏明蘭和洪振東不再有瓜葛便心滿意足了!
白麵書生和秀秀輪流上菜,然後坐下喝酒助興。另一桌的中心是餘小瑛,許慧、包小淼不停地尋找借口敬餘小瑛酒,還把周國良拉過來,雙雙麵對麵鬧著喝,嘻嘻哈龗哈笑個不停。小黑皮和鼻涕王也不甘寂寞,拉著戈春生、董躍進鬧酒。
董躍進已回到總裝車間,依然當他的倉庫保管員。他和鄭紅妹離了婚,孤苦伶仃,心頭鬱悶,隻顧獨自喝悶酒。心裏雖然對劉明泉恨之入骨,無時無刻不在苦思冥想報複,卻是無計可施。他不得不承認洪振東對他的評價:嘴硬骨頭酥,軟腳蟹,爛泥扶不上牆!
粟本佑見兩桌共有七對情侶,便興致勃勃地一一點名,要他們站起來喝交杯酒。周國良和餘小瑛大大方方做了示範,一口喝幹;白麵書生和秀秀主動拉著手喝;接著是喬正清和何冰冰喜氣洋洋喝了;然後是洪振東和武月華,包小淼和許慧,戈春生和賈雯雯。
洪振東見戈春生和賈雯雯笑語盈盈,想起戈澤其鄭重其事的托付:一定要阻止他倆在一起生活,心中升起一片陰雲。
最龗後隻剩下一對,曾達山躲躲閃閃走到門口說出龗去方便一下,被粟本佑揪住耳朵拉回包楚楚身邊,逼著他倆手挽手喝交杯酒,曾達山麵紅耳赤,哆哆嗦嗦地把酒灑了包楚楚一身,曾達山趕忙用紙巾幫她擦,粟本佑故意輕輕一推,曾達山站立不穩,情急之中一把抱住包楚楚,包廂裏一片哄笑。
就在此刻,有兩個三十來歲的漢子闖進包廂探頭探腦,似乎在找人。喬正清見過他們,是到三江來收購機床公司內部職工股票的外地人,這幾天經常在廠門口轉悠,逢人便問“股票賣伐?”董躍進見到他倆,忙閃身出龗去。
過了許久,董躍進麵露喜色走進包廂,把喬正清拉到一邊。“外地人願出價三元一股,比白天漲了兩毛,合算嗎?”
喬正清道:“你有一千股,賺了兩千元。滿足了?”
董躍進道:“能賺兩個錢就算了,誰知龗道股票這玩意兒是怎麽回事?落袋為安吧!”
喬正清道:“他們從外地趕過來出到這個價,必定還有空間,我的意見是別著急,看情況再說,最好還是不要賣,當然主意還得你自己拿。”
董躍進道:“對,再跟他們討價還價,看他們怎麽說。”
洪振東見董躍進眉飛色舞地跟喬老爺說話,心頭酸酸的:這小子翻臉比翻書還快,如今用不到求我了,馬上就不認人!
第二天,兩個外地人又打電話找董躍進商量,董躍進興衝衝地請假出龗去了。
過了一個多小時,董躍進興高采烈對喬正清道:“喬老爺,聽你的話真不錯,外地人又給我加了兩毛,我賺到二千二百元了,你的一句話值二百元!”
喬正清道:“你的一千股全賣了?”
董躍進得意洋洋。“全賣了,昨天還有不少人也賣了,最多隻賣到三元,我的價位最高。這一回機床公司給職工做了一件好事,讓我們發了一筆小財,我辛苦一年還賺不到這麽多。前些日子有的人不肯認購職工股,悔得腸子都青了!”
喬正清搖搖頭。“我勸你不要賣,你不聽,隻怕以後也要後悔莫及!”
董躍進不以為然。“以後的事有誰知龗道?到手的才算賺到的,今晚我請你喝酒!”
喬正清笑道:“不用客氣,今晚我有事。你留著自己慢慢喝。”
董躍進笑得合不攏嘴。其實他還有一件開心事沒說出口:劉明泉因為出了事,被公司領導取消了購買內部職工股的資格,這種財他是發不到了,狗日的活該倒黴!這也許是近日唯一讓董躍進感到稱心如意的樂事。(未完待續……)